第268章 欲哭无泪
盛夏中午的临城,就像是被上下两座大火炉扣在了中间。
天一热,人的心本来就烦躁,再加上街上临城调查室的车辆横冲直撞,特务们骂骂咧咧驱赶行人,让全城的空气显得更加的烦闷。
狭窄凌乱的街道小巷被被割裂成一个个搜查站点,走不多远,就能看到穿着黑衬衣、黑西裤,头戴黑色礼帽的特务们巡查盘问。
炽热的阳光照在街道两旁的树木上,将树上的叶子晒得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偏偏又在反射作用下,发出惨白刺眼的光,让人不能直视。
只有树木的躯干突兀地伸展着,尤其是那些掩盖在叶子下面的枝条,更是肆无忌惮地展露着本色。在恐怖气氛的笼罩下,看来只有它才敢如此大胆地伸展着自由的身躯。
沿着大街看过去,时不时地就会看到被五大绑被押解的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坐在黄包车里的陈子廉压低了自己的礼帽,心脏犹如被人猛地揪住似的,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
陈子廉吩咐车夫拐进了车道右侧的一个小巷子,并示意车夫停车。他付了钱,便拎着行李箱,径直朝巷子深处走去。
接连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陈子廉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的大门,“临城大学”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地耀眼。
陈子廉在大学教历史。
这是吴锋剑派人给自己留下的紧急联络信号,通知自己应该马上撤离。
刘海阳没有半点犹豫,一个蹬腿拧腰的动作,身子在转向门口的同时,犹如装了弹簧一样弹射了出去。
还是稳妥一点的好,先把一切痕迹抹除干净,然后再想办法启用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上吴锋剑。
特务们发了狠,向屋子里猛烈地进行还击。
如果老胡叛变了,首当其冲被捕的就是他这个上级才对。
他火速带人赶到,终于将陈子廉堵住了。
他不相信老胡已经叛变了,因为直到现在自己还安然无恙。他和老胡接触的时间最长,频率最多,每次的任务都是由他指派给老胡。
陈子廉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陈子廉是红党临城地下组织成员之一,是老胡的上级领导,也是吴锋剑的下级。
刘海阳缓缓睁开了双眼,瞪着手下恨恨说道:“你他妈别再晃了,再晃就真完了!”
老胡出事了?
陈子廉的心登时就咯噔了一下。
“智先生”是吴锋剑在紧急联络时刻使用的代号,而“长胡子”和“鸟”联系在一起,则是指自己的下级——老胡!
就在这时,房后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落了地。
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盖上皮箱盖,拎起皮箱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路上绕了几次远,黄包车夫说自己是个新手,对道路并不是很熟悉,走错了路之后不住地对陈子廉道歉。
在学生们面前,他是一位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教授,极具人格魅力。
在老胡供出了陈子廉之后,他立即就在临城大学布置了人手监视,可一打听才知道陈子廉去上海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陈子廉左右看看,学校大门口并无异常,他快步横穿街道,迈步进了大学门口。
据说当年他的女友远渡重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再走进过一段新的感情。
陈子廉虽然去了上海,但是心一直都牵挂着临城这边的事,原本五天的课程,被他硬生生地压缩到了三天,课程一结束,他就匆匆地赶了回来。
没多久,又有特务从后窗偷袭开了一枪,打中了陈子廉的腿,陈子廉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视线范围内一片狼藉,满墙都是血点子,几个地方还能看到碎肉,假扮成黄包车夫的特务已经倒在了八仙桌旁咽了气。
他站在门口,警惕地环顾左右,并无异常。
无奈之下,陈子廉将这个情况向吴锋剑作了汇报,吴锋剑综合考虑之后,还是建议陈子廉先去上海,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由他来处理。
报纸的旁边,有一摞学生的作业本,如果是后者的话,应该是学生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报纸。
“陈教授……”
陈子廉闷哼一声,那特务以为陈子廉失去了抵抗能力,正在得意,不料被陈子廉一枪击中了面门,当场毙命。
刘海阳刚刚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在翻到第四章报纸的时候,刊登在民生版面广告栏里的一则不起眼的寻人启事引起了他的注意,大致的意思是,内容大意如下:
十九日,二舅在金牛湖畔遛鸟时不慎走失了,身穿白色上衣,黑皮鞋,长胡子,若见着此人者,请速于智先生联系,有重谢。
这时,他又发现大门两扇门板中间的缝隙中光线一明一暗,急忙拎着皮箱退回到了房间内,靠在墙上,掏出一把小手枪,将子弹上膛。
后面的特务趁机又朝着他另一条腿开了一枪。
陈子廉一向没有架子,经常会叫一些学生来办公室讨论学术问题,他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他和小王之外,还有三个人有。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被特务盯上了,并且被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下一刻,他迅速地拿起报纸翻阅。
但是,眼下的情况十分严峻,临城调查室的特务正在全城搜捕,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问题出在哪里,都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陈子廉稍微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的东西,就快步出了门。
陈子廉一回到临城便嗅到了弥漫在临城上空的血腥味儿。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子廉朝窗户看去,都是关着的,不可能有风吹进来,也就是说,这报纸一开始就没有摆正位置,或者是有人动过了。
他有看报纸的习惯,订阅的报纸都是助理小王老师负责的。
这类寻人启事,报纸上最少有十几则,内容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陈子廉产生联想的是落款名字和“长胡子”“鸟”四个字。
一个特务狞笑着走上前来,陈子廉一看,正是拉着自己来这里的那个黄包车夫。
另一个倒在了门口,后背血肉模糊,左侧的脖颈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滋滋直冒,身体不住地抽搐着,显然也已经没救了。
几乎就在同时,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屋子里的陈子廉,陈子廉手疾眼快当即就扣动扳机击发射击。
吴锋剑是知道老胡的,但老胡并不认识吴锋剑。
与此同时,身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崩散的碎片向四处激射,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他袭来,刘海阳的后心犹如被一柄大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身子在落地的同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震碎了,全身酸痛无力!
反应过来的手下蹿了过来,抱着他使劲的摇晃着,发疯似的喊:“队长,队长,你怎么样了?”
这次提前回来的事,即便是吴锋剑也不知道,但陈子廉一想,刚才自己已经在学校露过面了,而党务调查处在学校里有不少的眼线,自己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原来,他目光随意一瞥,竟然发现趴在地上的陈子廉的左手小指上套上了一枚金属环!
刘海阳在手下们惊喜和诧异的眼光中,勉强挣扎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进屋。
黄包车夫掏出一副手铐,右脚一脚踏出,牢牢地将陈子廉握枪的手踩住,弯腰伸手扣住他的左手,正准备把它扳过来拷上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