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沙漠上走过一队骆驼。悠悠的驼铃声自西向东而来。在浩渺如烟的沙尘里渐渐冒出了一支传奇的乐队。
这支乐队从西伯利亚而来,穿过西域进入玉门关直往七玄京都。
如今的七玄看似风平浪静,然而经过青海一战与惩治巴蜀一拨贪官之后,便暴露了它的隐患。其实七玄早已久病沉疴,朝廷党派相争,京中多祸事,若非西北还有一支忠心耿耿的边军防守,怕是九边空而胡虏进犯关内。如若藩镇不能守,失陷如牛毛。
此刻,明眼人便能料知未来的祸乱,多方势力各有心思,隐于背后等待时机。
“你应该很高兴,这些年来的奢望,很快要成功了。”夜风吹入了漆黑的密室,幔帐深处一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一声碎瓷破裂的声音响在他脚边。
他蹲下身子,捡起碎瓷,轻笑道:“你也心急了。可是我还要再等下去,现在还不是撕下面具的时候。”月光照在镜子上,映照出一抹虚妄的影子。
密室外头,一女子缓缓收回眼,转身走向了庭院。
她梳着整齐的发髻,一丝不苟,端庄娴雅。五年过去,她的眉眼依旧灵秀,只是再难倒映出别人的心思。她的眼睛藏着泪光,明眸深处那面明镜已碎。
乱人岗上杂草众生,石子堆叠的地方偶现森森白骨。
这里曾是土匪窝,后来朝廷来剿灭了。由于此地太过罪恶血腥,百姓宁可住拥挤的山沟也不愿迁居到此,是以这里一如既往的荒凉。
只有一人会在每年的九月九重阳日,上山扫墓,会在无字碑前倒上一壶酒。
“我一直不相信她死了。”娉姈叹息,放下手里已空的酒壶,跪坐在墓碑前,仿若在与墓碑地下的人促膝长谈。
“小云哥哥,不会丢下我。她不能把我抛在这个困厄之地,而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奈何桥上。”
“师傅,我很快会来找你们。你很喜欢卫大小姐,我也带她一起来。这一次,我不会再吃她的醋了。”娉姈擦拭着腮上的泪珠,不紧不慢道。
五年前绮云奔赴沙场,决定把自己爱人与自己的人生扛在肩上,欲要成为乱世之贼,可她最后还是不曾违背初心,成为了真正的英雄。她是知恩图报的,在节骨眼上她选择了大义,也不愿置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中。
她却对娉姈食言了。
“我总觉得命运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它玩弄了我们。小云哥哥,我从未责怪过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成全你。我们若是能够同生共死也好。我就等着你回来,等着日升月落,天天数着,数着什么时候城门下有一个披着铠甲背着战戟的女将军回来啊。”
“可我盼了五年了,城门已经重修竣工,你也回不来了。无论它再崩塌,你都回不来了。”
娉姈举臂挡住了眼睛,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神情。
荒芜的高/岗上飞过一群寒鸦,给凄苍的天空添了一笔哀凉。
湖州又发生了盗宝案。知府衙门派出的官差搜寻无果,此案又与之前的劫玄铁案一并归为悬案。
“这事还会有谁干得出来,必然是那个金钱帮的帮主。来人,跟本御史过去拿人。她要是抵死不承认,那就动用酷刑让她尝尝触犯王法的苦头。”宁温舒狰狞着脸,把几个不给力的下属一人一脚,随后对着淳于澈冷冷一笑,要寻大小姐的麻烦。
“还是我去。宁大人的手段本王不敢苟同,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真凶未找到,倒是让他们闻见风声有机可乘。”淳于澈语气坚决,对宁温舒毫不客气。
他们这几年明争暗斗,连表面上的恭维都懒得给对方,而如今因大小姐更是不给对方一点颜色。
“王爷这是要以权压人,摆明了要袒护那个贼匪了。那女人是有姿色,不过王爷这般色令智昏,可得寒透了你身后支持你的同僚。”宁温舒阴险道。
“本王不想以权压人,而仗势欺人的事倒是宁大人惯常喜做的事。在圣上面前,宁大人是比本王说得上话,然而这里是湖州,并非是京城,宁大人的话在本王面前与这里一个县丞的话没什么两样。”
“你……你……”宁温舒想不到一贯内敛沉稳的淮清王竟然敢说如此狂傲之言。
虽说淳于澈这些年由于地位的上升,崛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也隐隐透出了锋芒,然而他还是忌惮着皇帝,不然早已猛力打压宁温舒的清流派。
“本王并非对圣上有置喙,只是看不惯宁大人的乖戾与狷介。对人不对事。”淳于澈的凤目微微一撇,对着宁温舒露出戏谑之色,随后带领了一队官差,出了衙门。
剑庐陷入了沉寂。熔炉下的火焰渐渐熄灭。冰泉上起了接连不断的气泡,仿佛鱼泡泡,最后一个个破裂。
一桶冰泉成了浮着铁屑的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