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敌军的包围圈豁出了一个大口子,七玄主将猛然厉喝,率十二骑亲卫奋勇当先,打破敌军再次合围之势,为后面的将士们开路。
吐谷浑的将军已伤亡多名,如今坐镇的主将连下命令,指挥士兵堵住七玄大军的出路。
“快走!”述冲见中段那里有个大口子,急忙挑开敌军,让琦云快些逃出包围。
“怎会有人袭击敌军后方?难道是大非川的先锋军?不对,他们正被吐蕃与吐谷浑两路包围自身难保。”如何能够脱身来救援他们。
琦云心知若是开城迎敌便无法再牵制敌军,那么承风岭后头的鄯州就危难了。七玄的陇西道如今兵力空虚,西北防线一旦被豁开一个裂口,便会全盘崩溃。
可她不能置大非川的军师于不顾。再延迟一刻对方便已徘徊了数度鬼门关。
出征漠北的路途上,有个亦师亦友的人在她身边悉心教导,教她派兵布阵,又在残酷的战场上鼓励她,给她指明方向。那人在灯火里回眸,就像舍生崖的神灯,照亮了亡魂的归途。
阴风飒飒,马鸣萧萧。猎风吹落了将军盔甲上的面具,露出一面冷峭冰寒的面容。于此间,敌军的马刀正挥向她的脸,似要折服这座绝壁山峰。
一抹无匹的剑影拂过青筋贲张的脖颈。电光石火间,数十敌兵如雕塑般凝滞在地,风拂过,簌簌倒地。
骏马受惊仰头长啸。马背上的女将军紧紧握紧疆绳,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倒地敌兵后的人。酒红色的血液犹如甘美的葡萄酒滑过英雄的剑锋,别般多情的离开剑尖滴在了孕育它的故土上。
落血归故里,千里旧都梦。
残缺的七玄图徽在经受西北的寒风烈火中,终于找到了故梦。
大小姐翻转手腕,于身前身后转了数朵剑花,缓缓往后退去。她的剑点燃了战歌,震得吐谷浑十万大军人心惶惶。
“这是她所谓的战意……”药罗葛呆呆的看着承风岭西面漫天的红光,呼吸不能自已,竟随着那个飞纵的身影忽上忽下,放若攀登了高山危崖,踏过火海荆棘,穿云过海,直上苍穹九重天,俯瞰天南海北中,任凭自身逍遥意。
这是她的宿命,她的归途,无怨无悔。
即便是死……她依旧洒脱自由,无拘无束……好一颗包容天地的女儿心。
“人要活得潇洒,就要做最真实的自己,不是跟风,不是饶舌,不是高高在上,不是与世无争,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大可去做,无须牵绊顾虑。”
“我不是喜欢给承诺,既然承诺了别人,就要做得极好。”
大小姐对她说过这两句话。第一句是由于药罗葛诉说了自己的身世,而第二句是她昏死在舍身崖后被聆月带回了阴阳家多番救治终于清醒时对发牢骚的药罗葛说的,还记得她当时那种自我陶醉的神态,当真是个疯子。
大小姐犹如一只鹤飞上她的马背,替她挡着四方流箭与追兵。此刻琦云已快突破敌军的包围圈。
五万多征西主力军决不可在偏僻的地界拘泥沟壑。他们要去战场,那里才是将军的归宿。
琦云摧马疾驰。马蹄子踩在乱石残尸上,带出一路颠簸。大小姐心口那根弦紧紧绞紧,马背每颠簸一下,她的心弦便颤一回。
喘息声逐渐微弱,她已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无论是战角声还是喊杀声,也被心里那种嘈嘈切切的声音替代。她的世界仿佛下起了大雨。雨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天地清宁,她仿佛可以询问自己的心。
金簪扎入掌心。刺痛中她如梦初醒,赫然从琦云的马背上跃起。她的方向与她背道而驰。有句话从她染血的嘴角缓缓吐露出来:“告诉他,等着我。”
但见白鹤高飞,数百道剑影如长箭般贯穿敌军。剑气如虹在地上戳了一个大窟窿。黄尘洒了一泼,迷住了数十个敌军的眼睛。十万大军中间放若起了地震,登时人仰马翻。
七玄主力军趁着敌军混乱之际,冲过最艰难险阻的中段,不久便冲出了重围。
白光乍现,海阔天空。琦云微微敛上眼帘,眼角缓缓沁出一粒泪珠。即便至亲之人在眼前挫骨扬灰,她也未流过半滴眼泪。
想不到会在今夜首开一例。是为了什么?
挣脱困境的喜悦,还是援救恩公的急切,亦或者是大小姐的平地一声雷。
太多太多,复杂难言,但所有的所有凝聚在一起,无不是在诉说这是信任的感动。
明钰信任她,述冲信任她,七玄将士信任她,而大小姐很信任她,为此他们不惜以血为她开道。
长剑掼地。剑身斑驳了血迹。大小姐屈膝跪地,捂住了口。
七玄军已破出重围。吐谷浑大军亦是紧追其后。树敦城西外的承风岭萧索悲寂。药罗葛长长叹息了声,目光里闪烁着泪光。她很讨厌大小姐,可眼下她为对方所说的战意屈服。原来坚定的意念是如此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