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云拖着手里的战戟从述冲身后走到另一处城垛。她望着底下的十万吐谷浑大军,片字不言。她本从燕平西手里得了五万骑兵,手里并无锱重兵,加上鄯州的七千玉源兵,一路向南微西行,过承风岭,如今已在青海东南隅海岸树敦城。
其实按军师的预算他们早在半月前便可到达大非川,那时正是七玄先锋军在大非川西南方向的乌海城征伐吐蕃军,如果他们及时支援,那么大非岭的锱重军就不会被吐蕃军偷袭,先锋军也不至于得不到粮草补给又遭后方偷袭,举步维艰,落到溃散逃亡的地步。
如今大非川的那支孤军若再得不到后方主力军的救援,便会全军覆没。然而树敦城遭到吐谷浑的围困,鄯州、廓州的边军无法应援大非川。
由于六万锱重军几乎被吐蕃军全歼,五万主力军受困于树敦城,仅剩的七万主力军也相继受困于河州、洮州、叠州。
再然吐谷浑如今归顺了吐蕃,两国同气连枝,一方进攻七玄西北边境,一方围歼青海的先锋军,从而攻入七玄陇右道,得到成州这处西北粮库,便可以后顾无忧,攻入关内道,直抵七玄京都,到时七玄的半壁江山便要沦陷。
青海决不能落陷。
琦云忽而下令,打开城门与吐谷浑大军正面交战,势必要冲出树敦城。
树敦城本是吐谷浑的旧都,由于他们畏惧于吐蕃不愿在河湟核心之地建国,于是迁都,如今的都城正在大非川西北向伏俟城。如今吐谷浑选择协助吐蕃,大非川西北西南受到了压制。依照这合围的形式,七玄如今已是生死攸关的境地了。
吐蕃这招声东击西,出人意料,想必吐蕃大军里有个智囊。
“论赞婆……”承风岭的西面站着两个人。大小姐揉着手里的弓弦,望着树敦城里的刀光剑影,火炬图徽。耳边杀声成片,鼓角争鸣。热血飙升三尺来高,扑灭了火把,仿佛天上落下了一颗星。
记忆随着一个个浇灭的火点而铺展开了泛黄的画面。
“我们玩个游戏罢……要有博大的情怀,敢不敢尝试?”
“少废话……”
“你们说眼睛像什么?”
“明月。”
很久以前有三只小猪,她们对待天上的星星有着不同的看法。
今夜无星无月,而地上的星星之火也快消失了。
“你不能动手……”药罗葛拦住了她握剑的手。
“你看过最绝望的心么?”大小姐淡笑着问道。她拂开了牵绊的手,朝着树敦城急如流星般飞驰而去。她如今灵脉受损,灵力尽失,凭借的不过是半部浑天功还有师傅所传授的轻功,还有记忆里的剑法招式。
药罗葛担忧她动用真气,会震断已经遭受重创过的灵脉。
她的伤势已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有性命交关的危险。是什么让她不顾一切要去救那些与自己的人生无关紧要的人呢?
什么是最绝望的心?
药罗葛无法理解大小姐的想法。
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是什么?
数十支火把朝铁塔似的盔甲上掷去,暴起一阵火星。吐谷浑的将军惨叫一声,从战马上滚落在地,捂着眼睛惨嚎。
青锋映着一双如电的眼睛直戳他的咽喉。血线飙飞,浇在了燃烧的旗帜上。承风岭四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一人犹如闪电惊雷点入战局。她的身后化出了一片血路,仿佛开出了一朵朵曼珠沙华。今夜黄泉再次开道。死亡绝路缓缓开启。
“星汉无情,天河有意,东南西北相逢!
放眼关外,哪记旧寮蓬。
儿时山河幼时语,几曾见,友朋西东。
别两字功名频看镜,不饶人白发星星。
—更久,推杯换盏,醉靥双颊红。”
如果她选择遗忘,那就再也举不动剑。如今剑依旧在握,如何可以坐视不理。
君子剑凌风长挥,数丈内白光闪烁,身影飘忽间,落红无情。疯狂的双眼如极热地狱的红莲业火舔舐过惊恐的生灵,最后化为一个魔鬼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