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过程吃了太多苦头,还遭受了莫大的冤枉。”娉婷替妇人鸣屈。
“长痛不如短痛,有舍才有得。不必一辈子遭受丈夫的白眼,受点委屈也不冤枉。”大小姐搓着手里的核桃仁。
她预备做碗核桃露。
“你这样说,是不想答应她们了。”娉婷推着石磨磨着核桃仁。乳白色的细浆流到木桶里,已有了大半桶。
“知道我为何想娶聆月不愿娶你么?”大小姐擦拭着手,慢条斯理道。
“你胡说八道的……我讨厌你……”娉婷垂下脑袋,想了想又皱眉,恼羞成怒道:“你……”又拿我戏耍。
可她的脸已被大小姐掐住了。
“很简单。若我死了,聆月会活下去,而你却是无法再存活了,你会随我而去,生死相许。”大小姐张开拇指与食指摁在她下颔,虎口便搁在她的双唇间。她戏谑的看着娉婷通红的眼睛,缓缓挨近了她。
“相爱的人未必能够婚后幸福。婚后幸福的人也未必能够相爱。你懂我的意思么?”大小姐抱住了娉婷,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女人想要幸福,就要习惯孤独。”
娉婷的身子往后仰,一脸迷茫的看着大小姐。玳瑁般的指甲抚在她的胸口。
大小姐终究是个娇纵任性,需要人爱的小女孩。此刻她依恋在娉婷的怀里,像只温顺的波斯猫,慵懒的坐上了对方的腰腹,目光专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对你可比对她要得多。”大小姐往侧边一躺,缓缓松了口气。她倦怠的阖眼,脑后枕着娉婷的手臂。
“我们做不成朋友。”大小姐的桃仁眼睁开一条弧度美好的线。黑沉的眼眸转动着不可名状的感情。
娉婷缩起了脑袋,不知所措的看着地板。她也不想去揭开这层窗户纸,然而一直怎么不清不楚,她很焦虑,这比油锅里煎熬也不差了。
我们这样算怎么回事?
娉婷看着自己一双细腻如玉的手,犹如天神重创,巧夺天工。大小姐揭下自己的皮给她换上,这般疯狂,这般……牺牲。其实她不欠自己了,可我为何放不下了?
“你方才是替她们说话,觉得我该帮她们一把。”大小姐眸光流转,话锋偏转。
“她们很可怜。”
“要坏人主持公平正义?也不对,我怎会做拉人出火坑的好事。那这事必然不会是好事。”
“你可以救她们。这是力所能及的事。有了能力为何不作为?”
“能力……我如今除了有钱,什么也没有。”大小姐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里面少了一块肉。
“可她说你可以的。”娉婷也不知她们究竟在谈判些什么东西,只知道大小姐很坚持,油盐不进,从头到尾都是置旁人生死于不顾的默然。她为何不愿帮那些可怜的妇人们。
“钱是好东西。”
“你很爱钱。”娉婷看她那种自我陶醉的模样,心里那口恶气又上了脸。钱如此重要?为此欺师灭祖,不择手段。
“女人有钱,才能保护好自己。男人有钱,才能得到名利地位。”大小姐伸手去摸娉婷的脸。她用螺子黛给对方绣了一双柳眉,又用胭脂给她纹了唇瓣。如今的娉婷柳眉杏眸,琼鼻殷唇,肤若凝脂,便是从一张质地细腻的人皮画上扣下来的美人脸。
这是她创出的美人。
“你把别人想得与自己一样。”娉婷拿开她的手,想要从地上起身。
“有人视金钱如粪土,那是由于他有高洁的情操,然而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连字也不识得,耳目闭塞的人怎能玩得起情操?你舍身就义也算是个烈性女子,是朵不染淤泥的青莲。有操守的叶姐姐也会为了钱替人当牛做马,做违心之事,这钱还真好使。”
大小姐又摸上了娉婷的后脑勺。她身后飘着清爽的凉帐,大门广开,屋里清风送爽。她还穿着那件黑色的绡袍。松松的衣襟里此刻春光乍现,露着一双绵软的雪峰,仿佛盛装在白玉碗里晶莹饱满的新荔。甜腻的气味扑了满鼻。娉婷伸手去抵靠过来的人。
“你怎么又这样……”娉婷委屈的声音消失在核桃露的浓香里。夏日微醺的风传来一阵阵槐花的气息。
仇池山下,红花绿树。大小姐编织着手里的花环。她已在西和县住了大半个月,身边跟着两个女伴,还有一个地道的主人。
“从前火神把火种留个了世人,遭受了天神的惩罚,后来有个女人在他面前哭诉自己悲惨的故事,火神为此不忿,他的正义把天神再次惹怒,最后葬身深渊。这个故事与我如今一样。”大小姐回想着这几日来找她诉苦的妇女们,淡淡道:“身在囹圄,如何作为?”
有谁能够像她这般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