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吓退了青蛇,又把树上的腐肉打给了黄鼠狼吃,这也未免无情冷酷了。想到她对师傅都下得了手,做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大小姐收起了囊管,选了一处干净的坪石上打坐作息。
娉婷心里有着芥蒂,隔了她老远才坐下休息。她靠着一颗大树走神,心里乱得很,默默的看着脚尖,想着过去的事。
一年前在姐妹聚会上,听红阁主说过大小姐,那时她毫不在意,只是觉得原来有这样的人也在这座帝都,就像听了件趣事,一转眼就忘怀了。
后来又听山庄里的孩子们说起大小姐,对这个赤昀第一恶女惊讶了番,原来听人说过她。娉婷好奇着本是为了救出凤麟阁里的丫鬟而唬弄了凤麟寨戏耍了威武镖局勇敢机灵的女子如何成了苛恩寡义,不恃叔婶,暗害婶婶的蛇蝎魔女?
她不是个恩怨不分,受人主导的人。即便大小姐恶名远扬,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秦风山庄与大小姐的会面,她很意外,又在冥冥之中觉得亲切。
大小姐的笑容很好看,给自己如沐春风的感觉。她喜欢风,更喜欢苍琊那股清爽飘逸的风。
有其师必有其徒。她们身上有着相似点才能彼此吸引,互为知己。
这对师徒一起做过坏事,嬉笑怒骂,看着她们肆意妄为把英明神武的军师惹得大动肝火,其实那时她何尝不希望她们也能带上自己。她也想做件疯狂事,不管不顾,唯心是从。
这辈子她做过最大胆疯狂的事莫过于暖香阁那一夜了。
“你……为什么要杀她?无人逼你做啊……”娉婷痛苦的抱着膝盖。
听到苍琊的死讯,她很难过,看到黄城外的黄榜,她如遭雷击。她起那个村庄查访过,证实了大小姐的罪行。
她当时义愤填膺,对世间的感情心灰意冷。什么师徒情,竟然比不过富贵荣华。什么君臣,都是尔虞我诈相互算计。这个世道走样了么?还是她从未真正看明白。
娉婷忽感倦怠,怀着满腹狐疑沉入了梦乡。
坪石上渗出了一滩血红。大小姐紧扣着膝盖,身体摇晃了起来。她的手背上出现了红色的蜘蛛网。它像钢钎锋利,一寸寸切割着皮肉、经脉。
大小姐再次取出了一个瓷瓶,又如方才那般给自己注了一管蛊毒。红血丝淡了淡。她身子依旧轻颤着。忽而,淡化的红血丝再次暴现,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晨曦的光被山云遮挡。舍身崖晦暗了。崖下一声惊雷,山上又下起了大雨。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淳于澈在想到底要走哪一条路。
这一次又与大小姐擦肩而过,也不知那个幕后阴谋者。要回去么?
这时慧觉从正堂里的一条长凳上起身,走过来也看着雨,说道:“六月天说变就变,巴蜀离着京都有千里之遥,你说哪里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京都里只剩下几个副将,大将主帅都去了西宁打仗了。这皇帝倒是会折腾,内鬼还没抓到,倒赶着去修理邻居。”
慧觉的话让淳于澈沉默。
“我想……”他心里有了个方向,然而就在此时皎月忽而从后屋出来了。
“小丫头,你的伤还没好,就跑来跑去,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慧觉也是看着皎月长大的,而皎月与覃风年岁相仿,故而他便对这女孩有一丝慈爱之情。
“大师,王爷,月姨不见了。”皎月平日里睡在厨房隔壁的耳房,今日由于受伤才睡在聆月的房间。半个时辰前聆月还给她换过药,她打了个盹,月姨便不在后屋了。
“她不会嫌我们麻烦,自己跑路逍遥去了。”慧觉恼怒。
“应该有急事,否则也不会不打招呼就走。”
“她会有什么挂心的东西,家里遭贼了么?”
“或许是……”淳于澈忧虑道。
“你看不出我在说笑?”
“或许是有个人出事了,她一人可抵上金山银山了。”淳于澈想到了如今七玄那个最富有的钱包。
“皎月,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皎月同样忧虑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丫头,怎会知道你们这些做大事的大人物要做什么?小姐本事不可比拟,只要她不愿意的事,谁也奈何不了她。”
慧觉也觉得大小姐不可能有危险,昨夜还把天捅了一个窟窿,那本事都快近神了。
“昨夜那人输得甚惨,功亏一篑,想必会暂时隐退一段时日,作息调养,凝聚势力。那么还会有谁要对付她?”淳于澈想了一会儿,走到门后的衣裓处,拿起蓑衣斗笠对和尚道:“和尚你留下照护皎月,我出去一趟。”
他想到了一件事。
大小姐之所以不辞辛苦的奔波来去,便是为了打通地脉,那个阴阳家里那个夜神提到过的通道。夜神本是让李思欣去美人谷找通道,可他找不到,而他却说过大小姐会来解救他们,那么大小姐必然是答应了阴阳家某些条件。
这些条件救出了和尚等人,还包括淳于澈他们两人的安危。如此多的筹码,夜神又怎会客气。她到底要冒多少风险?
淳于澈在大剑关里一处一处寻找过去,他自然找不见大小姐,可他的目标本就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