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欣压抑着愠怒离开了凉亭。她实在太顽劣了。
大小姐拿起一张百合叶裹了几片鸭肉蘸了甜酱给了身边人。
她身边坐着两个孩子,一个生得虎头虎脑一脸聪明相,一个生得粉雕玉琢像个小神童。
他们分别是聆月的徒弟茗烟,秦风山庄的竹槿,现在都是无家可归无亲无故的孤儿。是以,大小姐收留了他们。
记得茗烟来见她的时候,大小姐正在凤麟寨的密室里对着一个衣冠冢,那里的光线灰暗,茗烟看到了一双泛着莹光的眼睛。他觉得大姐姐比以前更怪了。
不过待他还是很好。
此刻的茗烟穿着掐金丝撒金花的绫罗衫子成了一个小少爷,吃着江淮最大的酒楼里最好的掌厨亲自烹煮的佳肴。
他欢喜得差些忘记了杳无音讯的师傅。大小姐说过他师傅在一个比凤麟寨还要大的地方过着神仙似的日子。
茗烟也想看看神仙住的地方,不过大小姐说那地方她迟早要去的可不能带他去,而她也说过会把他那个独自逍遥的师傅带回来。
相比茗烟的粗枝大叶与没心没肺,竹槿却是与他截然不同。大小姐是亲自上秦风山庄来见他的,当时竹槿还遭了牙婆的逼迫吓得躲进了躺柜里差点窒息,在他狠命抓着柜子的抽屉门不得解脱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柜门打开后,他如获重生般大口喘息,等到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后,他借着大堂外的光线看清了救命恩公。
当时的大小姐发丝松散只在耳后别了一支点缀着蓝宝石的花卉发夹。她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衣足有七重,长长的裙摆迤逦在身后,他仿佛看到了满山遍野的黑色蔷薇。
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艳娇俏的黄衣大辫子姐姐了。
竹槿心思细腻,像是童话里那个发现狼外婆的小红帽,一直对这个美艳魅惑的大小姐时时刻刻防备着。
他怕这个大小姐。
此刻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她,兢兢战战,畏畏缩缩,被抽空瞄她的茗烟鄙视。
“说说你的策略罢。”箫二小姐打破了寂静,这顿饭实在难以下咽。
她想起在东海那次见面那个大小姐可是泼辣凶悍得很,怎地不过一月她竟焕然一新,声音、气质、甚至是容貌都发生了巨变,而且言辞棉里带针,透着沉冷与妖惑,根本找不出与过去相同的痕迹。或许她对大小姐缺少了解,才会如此认为。
“开办钱庄,发行债券。”大小姐吐了八个字,让二小姐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得罪所有的钱庄老板。
“这只是第一步,盈活资产。想要富甲天下,得有够本的资金。”这是以钱养钱。
“那第二步呢?”二小姐先不去想得罪人的那些后果,想看对方还有什么宏图大志。
“赤昀城经过战事,朝廷需要重修城门、街道还有民舍商铺,这一笔防筑费用朝廷的国库会亏空。再而河南需要赈灾,西北边陲又有战事也需要军饷,朝廷已经出了一道政策,出卖海盐专卖权,那个商贾出资补充国库,便拥有五十年的海盐专卖权。”
“布行、玉行竞争者多,僧多粥少,想要垄断市场除非有像叶氏那样绝对的独家产品,可我们手上并无出奇制胜的秘方,故而只能借助于国家的潜规则。”
当年汉武帝为了巩固中央政权以防豪民做奸伪之业抗衡朝廷便颁布了法令限制了盐铁的专卖权,除非国库空虚,财政入不敷出,朝廷不得已向豪富借贷,会出卖海盐专卖权,然而朝廷对铁的销售与生产是完全垄断的,是为了防止有人私造兵器造反。
此后历朝历代的盐铁制度都是大同小异。
“这能成么?”箫二小姐坐在轿中左思右想,举措不定。她想到临走前大小姐那个稳操胜券的眼神,说起来箫琪走南闯北,小小年纪阅历颇多,商场上那些老狐狸她也能与之斡旋,然而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那种人,实在让她吃惊不小。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有那种百年一世后的透世眼神。她仿佛看过了沧海桑田,对着诡谲风云谈笑自若,对着大起大落宠辱不惊,翻云覆雨只在她弹指一瞬间。
她不仅语出惊人,而且也是奇招震世。
这与空手套白狼有何区别呢?谁敢这样做?不是一般人连想都别想了。
“本小姐兵行险招,是有底气。”大小姐信誓旦旦的说道。
她如今是凤麟寨的大当家,俨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她要开办钱庄,发行债券,那些个钱庄老板哪敢吭声。
谁敢跟官匪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