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一消,树林里成了一个炼狱。暗红色的血液划过冰冷的剑槽里染了持剑人整幅衣袖。
“手……真稳……”苍琊颦眉,可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对徒弟的剑法颇为赞赏。
够狠够快够准,不愧是我中意的徒弟。
“徒弟弟……你是做大事的人……为师等你好消息……”苍琊胸口一震,对着大小姐哑然失笑:“我的好徒弟……哈……”
她缓缓垂下了眼帘,安详地停止了呼吸。
大小姐不紧不慢地抽剑,竖剑对着自己,双眼冷冷盯着剑身上那张癫狂的笑脸,缓缓垂下眼帘,忽而插剑单膝跪地,对着苍琊深深地叩首。
两滴泪珠滑下剑槽融入了血泊里。她快要发疯了。
“我不能让他们杀了你……我是你徒弟,怎么能让师傅受人欺负而不管……师傅,你恨我罢……”大小姐伸手抱住了师傅,她的脖颈贴在剑刃上随时都有可能刎颈自尽,可她就依着剑刃让师傅靠在她一侧的颈窝,这算是刎颈之交么?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竹筏上有个潇洒如风的女子手持酒壶且歌且饮。她手里的酒壶在空中划过洒出一片清酒。沾染着酒液的红唇随意地被抹干了。
“为师游历过山川大河,发现再是钟灵毓秀的地方也有尘埃,深山大泽里也有污水,我睡过万佛窟,也饮过沼泽水。我不在意是非曲直,也看不懂对错黑白,有时候我想我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个没有信仰的行尸走肉。”
“不过我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陷害忠良,可我却成了逆上谋逆的大奸大恶之徒,真冤枉。我还没杀了皇帝报一报家仇,怎么就十恶不赦了。但仔细一想,都怪自己太没用了,我要是皇帝,谁敢治我的罪?怪自己时运不济喽!”
“为师这辈子走背字,徒弟弟你可别想师傅似的一辈子没出息。不过你要是怠惰不思进取,那就要想得开,随波逐流。心越干净你的武学进展会愈快。学武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勤加修炼,师傅等着你来保护。”
一直堵在喉间的血痰终于呕了出来,随之压抑已久的热意一股脑儿喷出了口,似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拧干了。大小姐捂住嘴,五指间溢出了血水,像是开闸的洪水如何也止不住了。
“忤逆犯上,离经叛道,好狠辣的女子。”宁温舒感慨道。
“这……好准的剑法。”燕平西震愕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呐呐地摇头,对大小姐弑师的做法觉得还不妥当。
官差以及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明钰与蓝营的几个总旗交待了几句,这些神机队乘着燕别故回了营。
“绾绾……”明钰去搭大小姐的肩头,想要扶她起来,却发觉对方不停地打着冷颤,顿觉事态不妙,急忙把她与苍琊分开。
“你别怕,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什么……”明钰打横抱着大小姐阔步走到村民面前,厉喝道:“谁是大夫!”
他惊痛地抚着大小姐的发鬓,附在她耳边轻轻地叮咛着她:“忍着点,绾绾……坚强点,你睁开眼看看,睁开眼看看……”
“勇敢点,你还有那么漫长的路要走,总得吃苦头的……我陪你一块,你要忍住……”明钰看着大小姐不断溢出的血水,眉宇打了个深结,他厌倦地垂着眼睫,募地含住了她的口,意图堵着她的伤口。
宁温舒看到他们紧,合的唇,一脚把好心慰问自己的官差踹到了一边。
“绾绾……你不能忘记你承诺给我的话……”
吃不到人生的苦,又怎能吃到人生的甜。畏惧退缩懦弱只能成为一事无成的废物。
所以不能放弃,有人在期盼着她,有人还等着她救命。
我不能死……大小姐颤抖着手紧紧握住那根救命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