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自为之。”大小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重地掩下了眼帘,步伐匆匆,走出了庭院。
“卫小姐!你再试试!请你再救救他!”明兮红肿着双目,从房里奔了出来,扯住了大小姐的袖子。
“没用的,他中的是蛊毒,不是活血行气便能解开的。这毒比他之前所中的霸道无比,这不是溶血性毒素,它会破坏神经细胞,会让人麻木,反应迟钝,记忆混乱,一步步失去意识。而他已经毒入脑髓,无力回天了。”
大小姐不说这些话还好,在她详细解说后,明兮绝望地睁大了眼睛、无助地后退着。
“不会的……他那么努力,吃了那么多苦,忍受了诸多的不公平,好不容易才放开了,他才快活了多久啊!他那里真正的得到过……他不该怎么被对待……”明兮趔趄了下身子,艰难地说着,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停地捶着胸口,仿佛要把自己捶醒。
这不是真实的!
“想不到你……”大小姐微微仰头,眉梢上挂着一抹复杂的悲怆。她伤心于淳于澈的命不久矣,也难过着自己的困厄,还有怜惜于明兮隐忍的痴恋。
“怎么了?你们这……王爷,醒了么?”白阳与薛伯听到明兮的娇呼,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到了这里一见双眼红肿,将要崩溃的明兮,他们都变了脸色,风一般地跑进了房间。
“我走了。”大小姐的掌心剧烈地刺痛,她不再看别人的悲苦,阔步朝府门走去。
“你站住!你不许走!王爷一日不醒过来,你休想离开!”薛伯的脚力忽而便厉害了,居然一个箭步追上了她。
“我说了我救不了,你们另请高明罢。”大小姐调动步子,不去计较他的无礼。
“卫初晴!当初你落魄的时候,是王爷把你救出了火坑!你负债累累,声名狼藉,被全城百姓追打,犹如过街老鼠一般,是王爷给了你一席之地!你喜新厌旧,朝秦暮楚,弃了王爷另投他人怀抱,王爷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埋怨的话,没有为难你。”
“他对你这般好,如今你却在他最后一刻也要抽身离去,你这是什么心啊!”薛伯痛心疾首地大声斥责着她,不可理喻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于我有恩,所以我须得尽心竭力地救他、伺候他,一如既往地如从前那般做他的女人?薛伯你让开罢。”大小姐戏谑地一笑,随后冷冷地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老人,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会救他一命。”
薛伯一开始根本不听她说什么,现在又忍不住疑惑,便眨巴着眼睛,迟疑道:“你说什么?”
大小姐双臂环在胸前,淡淡道:“我会救他的,给我七日时间。”
“王爷他……”
“我会报恩的。”大小姐翻了翻眼,忽而跳上了墙头,翻身离开了王府。
她如今不喜欢翻墙爬院,如果不是这个老头还要唧唧歪歪,她会大大方方地走正门。
我真做错了么?大小姐负手立在屋檐上,回想着在淮清王府留下的记忆,半响后,她摇了摇头。
错便错了,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能后悔。时光飞逝,物是人非,这世上最长情的从来不会是人心。
再爱又如何?最多不过百年一世。
“我不能陪你去西域了。”大小姐靠着明钰的肩头,伸手梳理着他们交缠的头发。
“我很快会回来,你等着我。”明钰握着她的手,塞入自己的胸怀,他感觉到了大小姐的冰冷,于是要用自己去温暖她。
“嗯。你这几日好好休息,师傅的事……”大小姐的话语忽而一顿,怔怔地看着阖眼的明钰,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随后倦怠地松了口气。
她缓缓从他的脑后抽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上床铺,便下床洗了把冷水脸。
“我在做什么……”她看着水盆里那个影子,哑然失笑。
但该结束的还是由她亲自来做罢。
大小姐心里有股戾气流窜着,她有种撕裂自己的欲望,有股倔强的、不甘心的、又痛恨的情感徘徊在她的胸臆,让她难以呼吸,也不由学着明兮那般捶着胸脯,可她却挤不出眼泪,也哭喊不出声。
“你来得真早。”苍琊踏入戏楼,欣赏着大堂外头的两盏红灯笼。
杯子已经被人洗得清澈明透。大小姐整理着袖口,转身对着苍琊招了招手:“都准备好了,开始吧!”
苍琊与大小姐总是以师徒称道,然而她们之间却无一个师徒仪式。大小姐便让丐帮弟子传讯给苍琊,约定在皇家花园的戏楼里完成拜师礼。
师傅,徒儿欠你一个拜师礼。此后,你我就是真正的师徒了,天涯海角,互不相忘。
红烛摇曳,香案上摆着六样礼物,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这是大小姐送师傅的六礼束脩。
“徒弟,师傅今夜便担下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苍琊喝了敬茶,满意地看着低眉顺眼的徒弟,随后伸手按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还记得师傅第一次见你时,所问的三个问题么?”
师傅难得正经,徒弟又怎好不正经。
“记得,我记得。”大小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