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澈脸色一白,眉心飞快闪过一抹痛苦,无人发觉他元气大损。
“还要来么?”他淡淡地看着高手刺客,眼底透着不能收拾的失望。
刺客迟疑了片刻,折身要退,忽而一朵乌云吹了过来,天空风云突变,阴风刮到了东城门外,黑压压的云层堆聚在一起,卷成了漩涡,比昨日更甚,似乎要催倒一座城。
黄营将士、乱军、明兮、刺客、秦槐,还有淳于澈,自知无法与这劳什子的天象抵抗,纷纷后退,仗也不打了,统统避开这个天灾。
若要说这世上有什么可以让人泯恩仇,那就是天了,它确确实实要比宽阔的胸襟更能阻止一场人间浩荡,不过这是以恶治恶,而非化消。
那一刻,所有人都有过想法。
有人想:怕不是天降陨石,直将这大地烤成火炉,我亦是炉中的烟灰。
有人想:莫非是有人得道飞升,即将渡个雷劫?
也有人想:倘若天界广开大门,把这里的人尽个都吹上了天,那就不要打打杀杀了。
当然也有人清醒地发现了个纰漏,此刻趁众人都在仰头观云象,手臂一抬连弩,弓,数支箭矢嗖嗖弹射而出,正弹射向面色憔悴的淳于澈。
“王爷!”明兮惊呼,她最先发觉危险,猛地扑上以身相挡。
秦槐大吃一惊,想也不想也去挡箭,他聚起的掌风刚挥过去,高手刺客骤然抬掌隔绝。
“你!”秦槐惊怒,他也不知为何这般生气,但不管原因是什么,自己是见不得明兮受伤,于是以快打快,下手凶狠不留余地,把刺客生生嵌入绝境。
高手刺客不料他会用起术法,秦槐的水系术法可以聚云形雾,还能在掌气里放毒,卫初晴便是见识过他的毒雾,所幸当时秦槐只是试探大小姐,而非如现在带着杀气。
“铮!”深浓的云堆尽头,忽有琴音铮铮作响,琴意凛冽,曲力巧劲,琴声催醒了众人恍惚的心神,像一泼沁人的清泉。
秦槐那一掌正要打在刺客的面纱,琴声倏然一变,嘈嘈切切,如松风吼,开始拷打着众人的耳膜,似能体会到琴者心急如焚的情绪。
琴槐心猛然一跳,脑海里闪过一道闪电,隐约听到了一声疯狂愤怒的干嚎,让他不仅头痛欲裂。
高手刺客淡淡看着这个近在咫尺、欲要自己性命的侠士,正要迎接上去的收掌忽然懈力,飞身退到一株树梢上。
这他们相斗中,明兮那里又发生了变化,淳于澈穿过明兮的腋窝飞落在另一棵榕树上,躲开了刺客的箭矢。
眼下正是天劫人祸。
但见云越压越低,已经可以触到人的头顶,那当真是天裂了条口子,天劫将至,人祸哪堪比之,这方大地上,魑魅魉魍也好,正义侠士也好,还有罪恶宵小,王孙贵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蝼蚁刍狗,避无可避,也一并卷入了这场风波。
最先卷入的是太子,只见地上卷起一圈一圈的尘沙,像螺旋似的由低向高盘旋而去,巨大的吸力竟然可以卷起一座冰山。
“是龙卷风!”不知谁惊骇地嘶吼,众人都心惊肉跳,龙卷风可以把一座城碾成齑粉。
“王爷!你不要过去!”明兮抱着树干,匆忙地去抓淳于澈,只是对方走得快,她连片袖子都抓不到。
淳于澈从地上拔起一支箭,手腕左右一转,箭身在他手里转了几个花,随后他一挥手把箭矢投入了龙卷风的风眼,箭矢咔地折成两截,他趁着风向不定,急忙承身去托冰块,可就在他一心救人无暇顾及的时候,刺客又射开几枚炸药丸。
秦槐厉喝,不再与高手刺客交手,而是格挡开暗器,并且对那个屡次放暗器的刺客生出了杀意。
那个刺客一直飞在半空,便于偷袭与躲避攻击,秦槐看了下风向,忽而打了刺客一掌,刺客反应很快躲开了,可当她正要飞落下地,只是那天上的云不答应,漩涡里的气流卷住了她的翅膀,生生地把她扯入了风圈。
琴声疾上加疾,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不绝如缕,琴声似是神祗的使者,奏着天籁之音,众人油然而生出对至高无上神权的敬畏,对苍生皆苦的悲怆。
刺客没有心么?那为何看到同伴被卷入风波,仍不顾一切地上去牵扯住对方的脚腕,以卑微的生命与神祗相拼。
“笨蛋!你作死啊!”漩涡里有两个刺客紧紧抓在一起,那个背着燕别故的刺客,厉喝着同伴。
“你以为我还问心无愧地活下去么?”
“你死也死远些,我与你没什么关系。”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