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的站台上插着一柄长枪,烫银枪头镶着紫宝石,似一条璀璨夺目的银龙盘踞在枪身上。站台一侧那座将军石像透着峥嵘之气,他头戴银盔,身披战甲,骑着高头大马,仰望着天空,手里的长枪正对着南方,依旧是征伐之姿。
插在府外的桅杆上挂着神策府的图徽,红色的旗帜上有一只白虎头,虎目倨傲地对着世人。
凤麟寨的剑坛中插着一柄巨剑,剑柄流光溢彩,剑身的凹槽里流转着红光,流霞万千,光华万丈,执此剑者,亦不知谁与并肩?
赤霄与火焰相依相存,战火硝烟是生灵的催命符,却是它们的战意曲。
混乱的街道上跑着惊慌的百姓,有婴孩哇哇哭叫声,前方激起了一片水花,仿佛有群龇牙咧嘴的洪水猛兽汹涌而来,他们的h巨爪拧碎了水洼,把水花溅着人身上,下一刻又将人撕扯成碎片,屋檐,墙角,青砖都是血花的碎片。
“娘娘……”一个被弃在人群后头的女孩趴在地上,凄厉地唤着娘亲,而乱世里,多的是绝望与冷漠,或许她的娘亲匆忙中遗忘了她,或许是她太小带不动了。
女孩昏了过去,小小的身子像只无精打采的小虾米趴倒在地。街市的牌坊下走来两人,一个是雪肤花貌的女子,一个是头戴纱帽的出家人。
“阿弥陀佛。”出家人捻着佛珠,道了声佛号。
“明臻师傅,能不能救她?”叶娉婷抱起刚才昏迷的女孩走到出家人身边,温婉的脸显出一份不属于她的苍凉。
“交给我吧。”明臻看着怀里的女孩,忽而叹了口气,纱帽里的脸露出遗憾。
娉婷柳眉倒竖,眼睛里带着冷意的恨怨,看着近在咫尺的乱军,紧紧握住了拳头,她最恨这些强人。
明臻放下了孩子,挡在了她面前,乱军看到两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肆无忌惮的野性更是催发得淋漓尽致,他们举着大刀一步步逼近她们,近二千人要揉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小师傅,你要动杀戒了么?”娉婷握着手里的油纸伞,她们出来时并未随身携带着兵刃,她们不是壮士烈士侠士,却站在屠戮之地。
“出家人不能杀人,而贫尼杀杀人者。”明臻伸指扣入脖颈下的结绳,她长年不摘下的纱帽终究落在了她手上,乱军的头领看着她愣了愣,然后发出了一声干嚎,似冲破了光明,堕入永远的深渊。
明臻抬腕一挥,草帽便钳在了头领的脖颈,白纱挂下几行血痕。
出家人真杀人了,乱军惊诧地看着面目清秀,慈眉善目的尼姑,而后他们拧紧了脸上的肌肉,前仆后继地杀了上去。
娉婷本不会武功,不过她有绝好的舞蹈底子,通常会跳舞的人,体质与肢体控制力堪比习武者,就像打太极似的,跳舞的人变换舞姿所用的力不是蛮力,而是靠推力,她们只需要转动一个个关节,把力推送出去,再恢复起势,把力收回来。
于是娉婷借着她灵敏的肢体,与强大的身体核心力量,一时间也能做到徒手打壮汉,当然她手里的油纸伞是她不可或缺的武器。
这些乱军都是流民,没有军人素质,蛮力大而已,也是没有武功底子的,而他们碰上的也不是普通百姓,那个出家人还是个练家子,这个娇美的女人也不是善类,他们便打了一阵,也没分出个输赢。
号角声响在近处的屋檐上,灼热的空气里有着无形的音波,周围的景象受到了干扰,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好人。
天空的漩涡叠叠相加,愈来愈低仿佛要碰上了大地,像是神兽饕鬄张开了口,不管是房屋还是生灵,它都要吸入。
此刻,屋檐上响起了一阵躁动不安的碎瓦声,一串串响起,就像爆竹声噼里啪啦,带着呛人的火星子。
街道下涌动着乱军,他们身上绑着竹甲,手上拿着刀斧,仿佛灌入了魔血,浑身带着腥煞的戾气,成了魑魅魍魉。他们把灵魂献给了信仰,与魔结了死契,成了完成他人意志的武器。
于是这些乱世刀兵一股脑儿卷向了前方街坊下的厮杀之地,而屋檐上有抹坚韧的背影亦是朝他们相同的方向飞奔,二方似在较量速度。
明臻收敛腕力,手里的纱帽转到胸前,看着合围而来的乱军,双手合十,默念心咒,天上的云层从她头上掠过,赶去了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漩涡里,末几,便听一声惊雷。
她手腕上的佛珠爆破,飞射而出,一颗颗打在了数十个壮汉的额头,他们像是被大力惯了出去,登时头破血流。
明臻摸了摸手腕,有些不适感,娉婷在她身侧,缓缓从一个大汉的心口收回伞,甩手飙出一串血珠。
两人淡漠地看着严阵以待的乱军,还有他们身后源源不断增员的同伙,她们脚下倒了数百人,而那些增补的乱军起码有万人,原是刚才的五倍。
或许今日走不出这里了……她们都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对视目光,对着同伴透露内心的焦虑。
乱军气焰如参天大树,戏谑嘲讽着她们这俩只蝼蚁,他们低低地把长刀磨在地面,像是闲庭散步,懒得抬手的他们认为只需要人人一脚便能把她们碾压在脚下。
强者的骄傲竟然会加注在魑魅魍魉身上,甚为讽刺。
世道当真是魔鬼横行?
轰!一道红光炸在这堆魔鬼身上,只见一柄流光溢彩的巨剑钉在一只魔的背脊上,暗色的魔血从剑槽处喷射,沾满了水渍的空气又开始波动,模糊的镜象里一个鹅黄色的人影,傲然挺立,那人冷冷抱着双臂,似不屑似戏谑地看着俟山塞海的乱军。
血迹缓缓滑下,堆在角落,镜面依旧斑驳,淡淡的血迹中,那个妩媚撩人的女子赫然是大小姐。
她伸手握住剑柄,转腕一拨,转了个硕大的剑花立在身侧,英气十足的动作看得她身后的娉婷一呆,才分别半月余,大小姐竟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与娇俏,展现了成熟的妩媚端庄,还有与生俱来的落拓不羁。
“他娘的,本小姐好好教你们怎么死。”大小姐不改历来的习惯,用冷淡的语气说着粗野的话语,就像是看透人情世故的戏子如同嚼蜡地唱着情意绵绵的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