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豁然抬头,心绪复杂,皇帝对他们的事如此关心,并不只是出于舅甥之情,而是冲着她与淮清王的过去而来。
靖国公与淮清王共分七玄三分之二的兵权,二方对立已久,加之上次兵演失误,造成红营士兵死伤,黄营将士得到严惩,二者更是势同水火,不可兼容。
大小姐出征之前便与淳于澈坦言,二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合盟关系,不再涉入彼此生活。但这些不能为外人知道,故而外人依旧还认为她与淮清王暧昧不明。
皇帝这是要大小姐当着百姓面前,明示立场了。
“民女对凌军师……”大小姐心里有丝顾虑,她并未向明钰坦言一切,如果有所隐瞒,日后他若是知道会难过。她握紧了袖下的拳头,期盼明钰能够替她说句话,让她多一份坚定。
皇帝亏她支支吾吾,神色惶惶,就像个初涉情爱不知所措的女孩子,眼底有着不可名状的光芒,随后又板着脸,摆出威严的架子:“卫初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像什么话!”他微微俯身,意有所指道:“仔细回答,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大小姐深吸口气,露出凄苦的表情,心里幽怨道:罢了,罢了,谁让本小姐稀罕你。她深深叩头,嗖地睁开眼,决绝道:“民女便是中意军师大人了!陛下,你给不给嫁罢!”
皇帝一惊,双眼射出精光,像头惊醒的豹子,一遍遍打量着卫初晴,这个大小姐果真有无可比拟的勇气。
她足够聪明,却有着足够的傻气,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沙罗曼暗骂道:不要脸的骚狐狸。
李坏乍舌:父皇!你真是英明神武,龙精虎猛啊!
老百姓大吃一惊,唏嘘连连:原来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是真的,这个恶女居然染指了七玄最耀眼的明珠。
大小姐虎视眈眈,盯着明钰笔直的背脊,暗自磨牙,本小姐的名声又烂出了方圆十里,你个死傲娇,是为了让本小姐服软么?我答应你了。但你敢不娶,我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陛下,他们才刚回京,这些儿女情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回去再详谈。”成熟圆润的声音从鸾轿后头响起,大小姐望过去,见着一个宫装的妇人走了过来,原来是寰莺公主,她身边还站着靖老王妃,不过等大小姐母蛊再转到两人身后时,脸色阴沉了。
又是那两只猪婆!大小姐觉得会坏事,貌似那两个家伙从前一直傍着老王妃这座靠山,还打算把女儿塞给明钰,卖女求荣。
又要打小怪了。大小姐心里发出阴冷的笑声,妈的!傻逼,爸爸教你们怎么死。
“今日便说到这里,卫初晴,你的话,朕会斟酌。”皇帝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明钰,随后摆驾回宫。
大小姐掸着裙幅起身,心里不是滋味,婚姻大事让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插手,注定要一波三折。
李坏的眼睛都黏在了她手里的圣旨,心里羡慕极了,还有一丝庆幸:这回是跟了大佬了。
“你等一下。”大小姐见明钰要随寰莺公主离去,急忙叫住了他,捏着裙摆撵上去,遭到卫夫人与刘月娥鄙夷的白眼。
老王妃对她颇有好感,和蔼地打招呼,寰莺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到了明钰身上,大小姐从腰间解下一条五色络子,交到明钰手上,抿嘴了片刻,眉眼显出一片坚毅之色:“我等你。”
明钰看着指间那条精致玲珑的络子,眼底氤氲着雾气,随后缓缓收紧了手,负手后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大小姐撩着耳边的碎发,偏头看着一脸嫉妒的卫夫人,狞笑道:“黄淑仪,你玩不过本小姐。”
她猛然收起笑容,故作淡然,高扬着头,在众多人不解,质疑,轻蔑,仇视,唾弃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李坏对着大小姐高举双手,歌功颂德,溜须拍马,把肚子里学的那点墨水都用上了,结果被沙罗曼鄙视到家。
“一对白目!”沙罗曼与大小姐同吃痛睡,早就对大小姐那点舞文弄墨的本事知之甚深。
李坏有个疑惑,大小姐为何对明钰这般死心塌地?
他看了一路,只有大小姐在为他付出,洗衣做饭,洒扫打杂,一个恶霸大小姐化为了军师的绕指柔,虽然厨艺不咋地,洗的衣裳也不干净,粗鲁可算贤惠顾家。
若是他有这样的待遇,早把这大小姐纳入房里了,不知明钰在闹什么别扭。
蛋定,本小姐难道就不会装!大小姐甩着鞋子,立马开启了女汉子模式,大摇大摆,走得欢欢喜喜。终于回家了,她的春天到了。
大小姐露出张狂大笑,把路边的流落狗吓得夹着尾巴溜了。
“过几日是二月十二,错过了春节,赶上花朝节也不错。”大小姐走在忆盈湖边,看着夜色下的湖泊,惆怅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夜风把湖畔的杨柳吹拂得四散,像女子的长发随风飘荡,透着凄绝。今夜星月消沉,乌云密布,沉闷的空气里狂风大作,暴雨将至。
“我以为你去一趟沙场,性子会愈加不受拘束,你方才的诗句可不像玩世不恭的大小姐了。”叶娉婷拍着大小姐的手背,脸上是温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