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凑巧之事,总会让人想到阴谋。大小姐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满脑子想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天命注定,因缘际会,虽然她总爱把命运说在口上,张口闭口就是缘分,可她的信仰不是这两样东西。
所以看到林子里出现的茗烟,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聆月,而后又想到了刚才那只偷她宝贝的坏鸟。
他们会是一伙么?当她得知这个林子其实是聆月的后院,更是怀疑她与坏鸟的关系。
“咦?你家师傅没有出寨子么?”寨主都走了,她还留在这里,这有什么理由呢?
“嗯,今日是重阳节,师傅都不会出门。”茗烟圆圆的脸透着纯真无邪,其实小孩子也会撒谎,只是有些孩子无论说谎还是调皮,都是很可爱。
大小姐就当信了他的话,于是又问:“那她在干什么?”
茗烟让她先安静一会儿,两只小肥腿哒哒哒朝前跑了一程路,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林子外,然后又跑了回来,丫角上插着的菊花一颤一颤,很是滑稽。
“师傅还没走呢!我们等一会儿出去,不要打扰她。”茗烟蹲在地上,托着小脸说道。
这个猴孩子,居然那么懂事,平时可不见他那么听话。大小姐记得第一回见这个小孩子,这只小皮猴对在做的各个大姐姐百般献宝,发挥无耻精神,挨个要亲亲抱抱,占便宜。还与大小姐一起唱小黄歌,调戏道姑,天生自来熟外加厚颜无耻,简直是大小姐的幼儿版。
这小子前途无量,瞧这小脸蛋长得粉粉嫩嫩,以后八成是个风流种子,二,逼货。
“你家师傅只有一个人么?”
“大姐姐,我师傅冰清玉洁,除了我,她身边怎么可能有其它人呢?”树林子此刻有些阴暗,茗烟笑容看起来有些阴森。
这小屁孩那么小都懂我的言外之意了,果然是个多情种子。
“大姐姐,我师傅是个很善良的人,就算别人跟她过不去,她也不会生气。可我不一样,谁对她不好,就是我的仇人。师傅没占别人便宜,那些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我最讨厌了。”
茗烟拿着断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一脸天真的看着大小姐,问道:“大姐姐,你讨厌么?”
我真他娘的嘴贱,干嘛说人家的敏感处。大小姐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虽然怀疑聆月,但怎么好去八卦人家的私生活。
“咬人舌根的长舌妇,本小姐见一次打一次。”大小姐义正言辞道,然后揉揉他的小脑袋,拨弄着那朵菊花,“这花是谁给你插上的?”好恶俗。
“好看么?是一个大美人送我的。”茗烟臭美道。
脑袋上插一朵菊花,就跟牛嚼牡丹一样,庸俗透顶。
“很漂亮!”算了,不能打击小孩子幼小的心灵。大小姐口是心非道。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大小姐都顺着他的话,时不时地爆几句粗话,茗烟顿起惺惺相惜之感,心道:大姐姐很有趣,真好玩。
“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吃菊糕,是我师傅种的菊花喔!可香了。”他拍拍裤子,拉着大小姐跑出了林子,小家伙跑得贼快,大小姐都要输他一步。
聆月的屋子跟她的人一样,天然去雕饰,浑然天成,与凤麟楼的富丽堂皇有着天壤之别,与秦风山庄的雅致精巧也不一样。好似大书法家一笔挥成,与简单处见功夫。
“古柯叶,它的药性类似于大麻罂粟,嗯?卫小姐,需要的话,明日我会送上门。”聆月用红绫剪出一个个小红旗,沾着浆糊黏着竹签,拍开模浆糊的小手,把旗子一只只插在重阳糕上。
“你这儿没有么?”大小姐摸摸宝塔似的重阳糕,又去戳戳上面的两只小羊,暗叹:好巧的手,好精致的糕点。
“它生长于小明国与南蛮一带,曾有人送了我一些它的种子,我将它培育在南山附近的农田里。这儿的土壤不合适种药草,你要的话,明日我去一趟南山。”聆月把重阳糕放上八仙桌,点了蜡烛灯,在桌子上摆了四只杯子,然后请她吃茶品糕。
自从茗烟把大小姐带到聆月屋里,这位凤麟寨的四护法一点儿架子也不端,客气地留人吃晚饭。大小姐心痛着那串随珠玉璧,于是决定大吃一顿,来平缓情绪。
“愿卫小姐百事俱高。”她拈起一块片糕搭在大小姐的额上,温言软语地说着祝语。
“这是什么意思?”
“吃重阳糕是这个时令的习惯,卫小姐不知道么?”聆月眼波流转,好似什么都知道了,却又不在意。
她接着说道:“小时候,我看过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会以片糕搭儿女头额,口中还念念有词,看着他们合家团圆,那时候我很羡慕,想着以后也要让我的儿女……过得像他们一样,别人能给的,我也能给。祝愿子女百事俱高,此乃古人做糕的本意。”
她说得淡淡的,但中间又停住了,仿佛有道坎,让她过不去,大小姐看着她迷离的眼神,暗道:她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睛一直在寻找思索,那样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可又不是让她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