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侧过脸，望向窗外被一条叫做中央公园的墨绿色地毯生生隔开的两片霓虹灯带，上东区和上西区。两位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受邀宾客的侍者恰巧自她身前经过，两只托盘，一只乘着各色餐点，一只摆满鸡尾酒杯。
“这是近两年来，我参加过的最……盛大的after party。”
海莉竭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间公寓与这场派对带给她的观感。
“不是每一场派对，都能邀请到托马斯-凯勒做外烩的。”
如果说无可比拟的地理位置，难以置信的城市景观，星光璀璨的名流阵容，tomorrowland级别的音乐体验，已经让瀚音乐的这场after party成为了2010年代最佳vma庆祝派对的有力竞争者，那么无处不在的细节服务，就是让这块美味蛋糕变得更加出彩的顶上樱桃。
下午只有瀚音乐艺人在场的准备阶段，韩易请的是大楼内部柏悦酒店的团队负责餐食，到了晚上，吃过见过的他更进一步，直接将配置拉到了这座城市的最高。
托马斯-凯勒的米其林三星名店per se，九点半关门之后全员移步一个街区之外的one57，将北美第一法国餐厅的珍馐带给饥肠辘辘的各路明星。
per se位于时代华纳中心的四楼，与韩易和赵宥真第二次见面的另一家米其林餐厅同层对望。韩易本来想预订masa的外烩服务，毕竟寿司这种类型的食物更适合派对场合。但这间餐厅每天从东京筑地市场空运来的新鲜鱼肉都是定时定量，实在没办法匀出多余的储备给两三百人提供深夜饮食，因此，主厨高山雅氏只能亲自致电向韩易致歉，婉拒了后者的邀约。
现在的韩易，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通过网络预订板前服务，只身赴宴的普通食客了。对于他来说，所谓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体验，已经不再能给他提供哪怕一丁点的正向反馈。
自己开一间米其林三星还差不多。
既然订不了masa，韩易也懒得再换一家，直接选择了他们对面的per se。很会做生意，而且也不那么注重食材产地的托马斯-凯勒欣然应允，不仅是因为这是一笔超过六位数的大单，还因为这场派对的特殊性质。
普通富人在自己家里办十来人的私人晚宴，跟one57的顶级豪客为参加vma颁奖典礼的群星提供宵夜，可以说是霄壤之别。
虽然餐厅常有名流光顾，但这么多明星聚在一起吃per se，这种一年难见一次的免费公关机会，托马斯-凯勒自然不会错过。
为了更契合派对的玩乐调性，托马斯-凯勒的团队没有选择照搬per se的菜单，毕竟每个人都会在现场不停地游走舞动，不可能让他们坐下来套上餐巾，吃完餐前面包再一道道菜地顺序品尝。所谓的高级法餐，味道、品相、环境和氛围缺一不可。
因此，托马斯-凯勒放弃呈现牡蛎珍珠这种蜚声国际的招牌菜，将整套外烩自助菜单以休闲法餐搭配托斯卡纳菜的形式重新雕琢包装。
用小碗盛放，只有三口份量的牛排薯条。精致小巧，方便嗜爱芝士的美国人果腹的洛林乳蛋饼和法式三明治。再加上配料琳琅满目，临时调用设备在外烩厨房里现场烤制的托斯卡纳薄饼披萨，玛格丽塔酱、香草酱、奶油阿尔弗雷多酱，各种口味一应俱全。
托马斯-凯勒麾下的厨师们，为今天这场派对，以per se的风格研发了整整二十三道外人无缘品尝的独家美食。派对食物的随性、家常风味的质朴，与米其林三星团队的匠心巧妙融合在一起。是平日里随处都可以见到的寻常菜色，但入口确是风味别具，这样的外烩水准，哪怕是好莱坞的音乐明星们也难得一见。
对于现场的餐食供应，最雀跃的莫过于赵宥真，而好吃并不是最关键的那个因素。
最关键的因素是，韩易下意识的第一选择和第二选择，都和他们在纽约初次见面的地点紧密相连。
一想到这个，宥真就开心地想多炫两盘披萨。
除了餐点之外，与之搭配的酒水也是无可挑剔。不喝酒的韩易不知道曼哈顿哪里的酒精饮料最棒，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从为数不多去过的酒吧里挑选看起来最棒的那个。
幸运的是，他挑选的酒吧，确实也是公认的天板之一。
卡莱尔酒店的贝梅尔曼斯酒吧。
28美元一杯的维斯帕马提尼，30美元一杯的曼哈顿，38美元一杯的边车，以及其他接近三十种鸡尾酒在one57#79的沙龙区里无限量敞开供应。一众rapper和dj醉成此时这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场地、音乐、人群、氛围、餐饮，各方面做到极致的瀚音乐庆祝派对，已经成为了曼哈顿今晚无可争议的社交圈王者。最让所有会被狗仔队镜头追逐的名人感到兴奋的是，这里连安保都不需要请太多，one57的门禁系统天然就隔开了那些烦人的八卦媒体，明星们不管在79层做什么，皆不会见诸报端。
到最后，共和唱片和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能叫出名字来的活人，一传十十传百，绝大多数音乐人都把这里当成了vma典礼之夜的最后一站。one57的楼宇管理员带着完美的微笑，迎接一辆又一辆加长礼车在门口停靠，一具又一具光鲜亮丽的美好肉体摇曳着身子进入电梯轿厢。
直到今晚最大牌的两对出现。
看见德雷克牵着蕾哈娜步入大堂，坎耶推着卡戴珊的腰紧随其后，再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也不禁愕然。
这可是2016年全世界最受关注的四个人，各种意义上都是。
蕾哈娜一口一个迷你汉堡，旁边还有德雷克端着鸡尾酒杯喂水，这种画面，随便放给哪个网站，都能轻松卖出几千美元的高价。
“过奖了，我没想到真的能邀请到托马斯，只是尝试了一下而已。”
语调谦逊的韩易，将注意力从蕾哈娜和德雷克，转移到与赵宥真亲切交谈的托马斯-凯勒身上。热爱美食的宥真有名厨情结，而托马斯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这种西式快手菜，端着酒杯在沙龙区社交，才是per se行政总厨今晚应该干的正事。
察觉到韩易的关注，宥真轻撩起鬓角的发丝，朝他绽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不过很快，她的表情便随着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进入她的视线，而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次办派对，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明年可以做得更好。”
韩易可以对其他女性迟钝，但在宥真面前绝对是最敏锐的那个。他一边跟海莉和泰勒说着话，一边将左手放在大腿一侧，向下压了压，示意韩国姑娘宽心。
这些不会是你竞争对手的，别多想。
看到韩易的手势，赵宥真的神态没什么变化，一脸平静地转过脑袋，继续认真倾听托马斯-凯勒对亚洲菜系和他亚洲采风之旅的心得分享。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宥真不是太相信他的承诺。
毕竟洛杉矶还等着一个呢，有前科的人，理应保留几分怀疑。
而且，接下来海莉-鲍德温的动作，也无助于赵宥真舒缓情绪。
“你真的太谦虚了，没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你的公司第一次办派对了吧？”
掩嘴一笑，海莉的手自然而然地覆盖住了韩易的上臂。以企图性不强的寒暄作为掩饰步步紧逼，是她最拿手的游戏风格。
这可苦了至少有两双眼睛时刻偷瞄着他的韩易。
“我不记得我们还有……办过别的派对。”
韩易颇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海莉的接触，但后者对于亲密行为的分寸把握炉火纯青，还没等韩易做出实际的反应，她便收回了手掌，背在身后，狡黠地冲他眨眨眼。
没能摆出抗拒的姿态，韩易心头咯噔一下，视线在四周快速扫视一圈。
毫不意外地，赵宥真的下颔倏然收缩了一下，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韩易确信对方的眼底已经结起了一层薄霜。
跟碧梨和杜阿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麦迪逊-比尔也没好到哪儿去，事实上她的表现还要更明显一些。麦蒂抿起嘴巴，卷起舌头，抵住牙齿，在心中积攒怒火，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好战斗的模样。
“当然有……拉斯维加斯，mad city。十万人的派对，比今天这场可大多了。”海莉-鲍德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两个女孩的心里被打上了一把鲜红的大叉。她继续保持着那眼眸半睁半闭，双唇紧抿着上翘的标志性笑容，越战越勇，“更重要的是，这场派对我还可以混进来，那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票全都卖光了。”
你一直吵吵着要去的mad city……居然是面前这个男人办的？怪不得“han music”这个名字，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到海莉将话题引至自己始料未及的方向，泰勒-希尔也眯起了眼睛，并不是在模仿海莉-鲍德温，而是腹诽对方时，不自觉外溢出的肢体语言。
在自己和斯特拉-麦克斯韦面前装出一副对韩易半知半解的样子，暗地里却提前做了这么多功课，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把自己从谈话圈里剔除……
这个婊子，心机很重，城府很深。
“是吗，你是什么时候听说mad city的？”
提起这段时间最关注也最引以为傲的现场活动，韩易果真来了兴趣。一级票务平台上的门票早已全线售罄，下定决心要在二级市场扩大收益的瀚现场，正逐步有序地放出手中的库存，在保证二手票务价格不大幅波动的情况下，慢慢消化余额。
到目前为止，整个音乐节的票房实际已经售出了82.73%，超过保本线，进入了卖一张赚一张的悠闲阶段。瀚现场的营销团队也开始尝试更多的销售方法，比如收紧vvip在二级市场上的供应，包括真实的二手卖家在内，保证各大票务平台上的vvip票数不超过二十张，多于这个数字就直接下架，用这种方式逐步推高成交均价。
目前为止，二级市场的vvip门票，已经从票面上标注的1558美元，上涨到了最高2360美元。即使是这个令人咂舌的数字，也没能降低交易的活跃度。那些一整个夏天都在卢塞恩或者科莫湖度过，一晚上房费就超过两千美元的富家子弟，依然愿意为后台通行证、after party入场资格，以及指定艺人的合影机会费大价钱。
做一个不恰当的类比，万圣节mad city目前在社交平台和高净值青少年群体中的热度，已经跟上一世的fyre festival有得一比了。
所以，海莉-鲍德温对mad city的关注，以及她的购买路径，是一个值得参考的案例。如果连她这样的星二代都愿意购买mad city的门票，而且还买不到，那就说明他的推广计划与销售策略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什么效果？
让普通人看到靠倒卖门票赚钱的机会，让富人把这场音乐节当成值得炫耀的谈资，mad city才算是真正获得了成功。
因此，迫切想要了解海莉具体购票情况的韩易，完全忽视了她掩藏得当的挑逗。
“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天我记得每个参演的艺人都在发你们的海报。当时我还没回美国，在欧洲那边，本来想着回来再买的，结果一个小时就售罄了。”
“哈哈，是的，销售速度确实有些惊人。如果需要票的话，我可以给你和泰勒两张……不，四张vvip票，欢迎你们到时候带着各自的plus one来玩。”
“哪里有plus one？”海莉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已经很久没有带约会对象去参加过任何活动了。嗯……不过，说起plus one，你那几天会很忙吗？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来帮……”
“不对哦，姑娘……真的很久没有约会对象了吗？”
就在海莉-鲍德温要打出最后一张牌的关键节点，麦迪逊-比尔突然笑意盈盈地从韩易身后钻了出来。
她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似尖刀般闪烁着泠冽寒意。
“前两天才看到你跟贾斯汀黏在一块，我还跟你们打过招呼呢，就在梅尔罗斯那边。”
悠然踱步，缓慢接近海莉的麦迪逊，一寸一寸地把刀刃插进对方胸口。
“等等，我记错了，好像是德雷克……那天是德雷克吧，海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