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12日晚的曼哈顿,再也没有比此刻的贝梅尔曼斯酒吧,更奢靡、更尊荣的地方了。
“大卫。”
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大卫-鲁宾斯坦与纽约市警察部门主管,即将升任纽约市警察局局长的詹姆斯-奥尼尔寒暄结束,目送后者离去,韩易才道出这声问候。
“啊,易,晚上好!”
看到韩易,大卫-鲁宾斯坦的笑容瞬间舒展了几分。他朝韩易伸出厚实的大手,有力交握。
“我刚想来找你。抱歉,宾客太多,得一一问候。策划一场派对,就是这个环节最劳神。”
“完全理解,所以我才会等到你空闲一些再过来。”韩易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放进裤兜里,攥紧又张开地放松着筋骨,他实在是不太喜欢这种非要比谁更用劲的社交礼仪,“今晚的募捐效果如何?”
“很成功。”大卫-鲁宾斯坦扶了扶镜架,笑道,“纪念碑修缮总共需要一千万美元,今晚差不多筹集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余部分我来承担就好。”
话及此处,鲁宾斯坦将手放在韩易肩头,姿态相当亲热。
“还得感谢你慷慨出资,我们才能顺利达成目标。那套摄影集,我挂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最终竞拍成功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大卫-鲁宾斯坦所说的,是他为这次慈善晚宴捐出的众多藏品之一,曾经由华国研究基金会、美国华美协进社与史密森学会共同持有的,美国社会学家悉尼-甘博1917年至1927年在华国进行社会调查时拍摄的原片。
看到这套摄影作品的那一刻,韩易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没有什么,比百年前积贫积弱的北平街景更能勾起韩易的爱国之情,更能引发他对翻天覆地的那一系列变迁的慨叹与感激。
募款晚宴上,最多的就是首饰珠宝,但不会有人在这种半政府性质,一边要慷慨解囊,一边还要注意观瞻,连着装规格都是黑领带而不是白领带的场合,掏出压箱底的宝贝。那些拍品确实都属于精致珠宝的范畴,但远远不及他给小如和宥真赠送的高定“见面礼”。
因此,不管从藏品的象征意义,还是韩易感受到的正面情绪来看,悉尼-甘博的摄影集,都是不二之选。
最终,韩易以106000美元的价格,拿下32张百年前的原片。这笔以慈善为缘由的消费,所创造的返还比例也没有令他失望。159000美元直接汇入大通的现金账户,让韩易心情很是舒畅。
总额不多,但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未来,这种能使自己产生强烈共鸣的艺术藏品,也是一类不错的投资标的。
刚才自己身边那些人在讨论的艺术展……十月份,在哪座城市来着?
“应该感谢你才对,大卫,能够拥有这种意义非凡的藏品,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有外人在场,或者说在场的全部都是外人,韩易将这个与华国有关的话题囫囵了过去。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今天与我一道来参加晚宴的两位同伴。”
“马纳特娱乐,乔丹-布罗姆利,瀚音乐的法律总顾问。”
“你好,鲁宾斯坦先生。”乔丹微微欠身,“久仰盛名。”
“我也是,布罗姆利先生。”大卫-鲁宾斯坦的语气礼貌而亲切,“好好照顾和保护我们的小伙子,he’s going somewhere。”
“he sure is。”乔丹语调谦和,“他对音乐行业的洞察力简直无人能及,对于他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我充满期待。”
“易的发展,跟我们这些与他同行的伙伴脱不开干系,我们也得一起好好努力才行。”
“我会尽全力的。”
一个是华尔街站在顶峰的商界大佬,一个是好莱坞名头响亮的律政精英,两个人精一唱一和,把他们的共同好友韩易捧到了天上去。
轻飘飘的话,换不了几两钱,但落在合适的人耳朵里,却能抵过千金。社交场合上,让自己的合作伙伴看起来光鲜,永远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这个道理,鲁宾斯坦和布罗姆利都明白。
谁是合适的人?
当然不是韩易自己,而是站在谈话圈内,今晚带着任务而来的达雷尔-伊萨。
他的情况,韩易有提前跟大卫-鲁宾斯坦知会过,后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隐晦而巧妙地拿捏住这位共和党议员。
“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今天我们可是有贵客到访。”听起来很谦虚,但字里行间,韩易已经顺杆爬,把自己划到了宴会主人的位置上,在这场谈话里,瞬间分出了他与达雷尔-伊萨的主客关系。
“达雷尔-伊萨议员,来自加州第49国会选区。”
“伊萨议员。”大卫-鲁宾斯坦的笑容回到了平日双唇紧抿,仅勾起似有若无一丝弧度的内敛。作为亿万富豪界更倾向于支持民主党的少数派,在这样一场以民主党政客为主的慈善晚宴上,大卫-鲁宾斯坦只会对来访的达雷尔-伊萨展现出基本的礼节,“很高兴认识你。”
“鲁宾斯坦先生。”达雷尔-伊萨抹了抹鬓角一丝不苟的短发,朝鲁宾斯坦伸出手,“我们……之前在dc见过一次。”
“噢,是吗?抱歉,我这两年记性不太好……在哪个场合?”
“去年四月,您在托马斯-杰弗逊基金会的捐款仪式。”
“啊,明白了。”
大卫-鲁宾斯坦的表情变化把握得很好,他让每个人都能从他扬起下巴,迟疑片刻再重重点头的动作中判断出,他完全不记得那天有达雷尔-伊萨这个人存在。
没错,也许全美国只有535个众议员,每一位都是普通人眼中的国会山精英。
但与此同时,全世界,只有一个大卫-鲁宾斯坦。
在接受达雷尔-伊萨的求助之前,大卫-鲁宾斯坦希望前者能搞清楚这一点。
一如向教父求助的博纳塞拉。
“不管怎么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伊萨议员。易之前跟我简单地提过一点你的苦衷,在我看来……没问题,都是小问题,知道吗?但今晚不是说话的时候,明天你还在曼哈顿的话,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吧,我们看看……看看能怎么帮你消除误会,好吗?”
说到这里,大卫-鲁宾斯坦向前跨了半步,将手压在达雷尔-伊萨肩头。
“我们不应该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断送一位优秀公仆的前程。”
鲁宾斯坦这一席话,以看似平和的方式,送出了达雷尔-伊萨根本招架不住的压迫与威胁。但达雷尔-伊萨根本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方式,本来就是他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主动找到鲁宾斯坦帮忙,任他拿捏是必然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得罪了大卫-鲁宾斯坦,这位华尔街巨鳄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稍微拨一点款给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让他们多关注一下加州第49选区的选情,他本就险象环生的支持率,可能就直接到了末路。
约瑟夫-克劳利这种每次选举都能拿到七成选票的铁饭碗不怕类似的威胁,不代表他达雷尔-伊萨不怕。
8月初,538的民调显示,他在选区内的支持率,仅有50.2%。
对手道格-阿普尔盖特,46.5%。
在这个平均每届总票数16-17万张的选区,也就是6000来张票的差别。
“好的,鲁宾斯坦先生。”
勉强露出一个褶皱深深的笑容,达雷尔-伊萨决心将自己卖给恶魔。
“那明天的话,您多久……”
“大卫。”
达雷尔-伊萨对会面时间的问询还未出口,耳畔便传来了一道带着浓重鼻音的纽约腔英语。
他转过头,一两秒之后将视线向下移了一些,看着这位能唤起人们对乔治-科斯坦萨回忆的矮胖男人。
杰里-纳德勒拖着沉重的身躯,穿越整个贝梅尔曼斯酒吧,来到大卫-鲁宾斯坦身前。
身后,跟着因为看到韩易与鲁宾斯坦谈笑风生,而有些愕然的约瑟夫-克劳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