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文化的交流与输出
张天把语言课定为留学生的第一堂课,除了因为语言是交流的前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学习语言的过程本质上是在融入当地的文化。
尽管大家都是原始部落,但原始部落与原始部落之间亦有差别,而且差别很大。
这种差别不仅体现在物质上,更体现在文化上。
文化是人类全部精神活动及其产品的统称,包括历史、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宗教信仰、艺术、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审美情趣、精神图腾等等。
河西各部落属于同一文化圈,他们之间的文化接近,但和桃源人有很大不同,双方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因为文化的不同而产生摩擦和碰撞,这种碰撞体现在方方面面。
尤其是在刚来的时候,留学生们对桃源的生活方式非常不习惯。
首先,河西人毫无时间观念,而桃源人已经习惯用日、月、年来度量时间,人们在谈论时间的时候,可以精确到几月的第几天。
河西人以“现在”为基准来推算日子,如果描述过去与未来,便要用到复杂的句子如:“昨天的前一天的再前一天。”
使用这种体系,一旦时间久远,几乎无法确认事件确切的发生日。
这就导致同河西人约定时间绝对行不通,他们会在隔一天甚至好几天后才履行约定,还很惊讶对方生气了。
这时,忽听一声响亮的回应:“大船部落愿意和天空氏族结盟,成为天空的子民!”
牛娃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个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的男人。”
至少要经过三道占卜手续,才能得到全部信息。
然而经林郁观察,雁尾选取的植物不具备任何疗伤的作用,但她始终保持缄默,只是旁观,不予置评。
当桃源人对某件事感兴趣,询问这样做的原因时,河西人通常会说:“因为它是好的。”
鱼肠昂首挺胸。大鱼部落早就和天空祭司约定好了,开春后就前来参加结盟仪式,他这时候表态,纯粹是为了助长声势。
如果是由其他原因造成的,诸如跌打损伤、被野兽抓伤咬伤之类的外伤,疗者就要祭出他的第三板斧:以某几种神奇的植物入药,包治百病。
雁尾面带得色地向巫师大人展示他的本事。
话音刚落,又响起一声与之遥相呼应:“大鱼部落愿意和天空氏族结盟,成为天空的子民!”
雁尾吃了林郁熬制的草药,迅速康复,几天内便从卧病不起变得活泼健康。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江河面色肃然,掷地有声。
河西各部落都有专门为族人治病疗伤的“疗者”。
疗者治病有三板斧:第一板斧是占卜术。
河西人依据血统来历判断疗方的好坏,认为古老的疗方一定比新疗法有效,任何新疗方都备受质疑,因为缺少祖先的许可认证。因此历代的疗者都懒得寻找新疗方,许多疗方历经数百年都没有变过,更遑论进步。
过完春节,张天颁布了一系列针对留学生的“新政策”:“通过期末考核的人,下一个冷天可以继续学习新知识!”
当然了,文化虽然无高低之分,但有进步和落后之别,一个族群要进步,就必须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非一味地恪守死理,不知变通。
张天还记得秋季集会时,大船部落的船队姗姗来迟,他询问牛娃哪个是江河。
一般来说,疗者的治疗手段是不外传的。原始社会里鲜有免费的知识,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些知识不够高精尖,没有理解的门槛,唯有对知识的严格保密和垄断才能维持自己在部落里的地位。
河西人则不然,他们的族人死后,尸体将以屈膝抱缩的坐姿下葬,特意露出脖子脆弱处,等过一段时间,死者的头颅便自此处砍下,用兽皮包裹起来,葬在丛林里,那是头颅最终的安息处。
“另外,我们将对学堂进行扩建,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帮忙,可以享受和桃源人同等的待遇,表现出众的人,同样能够帮助部落争取到更多的名额!”
进阶班的学生无不呜呼哀哉,符号课好歹还有三个人通过,数学课全员挂科,没有补考机会,明年全部打回去重修。
一个特殊病例的出现让这群留学生对传统的疗法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和雁尾同来的雁翎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忧心如焚,跑到巫师大人跟前痛哭流涕,询问她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药草可救他。
但万一其他部落结了盟,自家部落分不到名额怎么办?这学期他们只学了语言和基础知识,真正的技术还没接触到呢!下学期是非来不可的!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张天编织的囚徒困境中,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次雁尾没再坚持,但是他依然很嘴硬地表示巫师大人的诊断一定错误。
这个病例正是雁尾自己。
林郁熬药给他,身为疗者的自尊不允许雁尾接受,于是他自己给自己占卜,确定是被人下了咒,继而追查到下咒者是葫芦部落的二娃,当即便带人上门讨要说法。
好在这件事不需要他们做决定,就交给酋长和族人们去头疼吧……
因此在天空氏族的祭祀仪式上,河西人大感意外:祭祀祖先竟然不供奉祖先的头颅!他们的心意祖先能收到吗?
值此季节更替之际,孩子们迎来了“振奋人心”的期末考核。
文化差异的影响还体现在更深层次,最典型的是安葬死者。
如果是巫术,即被人下了咒,疗者就要祭出他的第二板斧:反向施咒,追查巫术的源头,用下咒者的衣物或其他私人物品擦抹患者。
江河常年和各部落贸易往来,很清楚怎样做能够为族人带来最大的利益,做决定也很果断,身为在场唯一一个的酋长,他有做这个决定的资格。
基础班的通过率和去年差不多,还有一些基础考核没能通过却已经年满十岁的人,心知失败已成定局,只能捂脸哽咽。
张天用自己的权威说服河西人接受了这种较文明的祭祀仪式。
冬去春来,族人们杀猪宰鼠,吹笛打鼓,欢度春节,营地里一派节庆的氛围。
立刻有人问了:“我们要回去向族人说明情况,只留下一个人可以吗?”
身为一名考古工作者,林郁从不自诩文化优越,也不会天然地认为原始人的看法就是错的。相反,考古学家的责任之一便是纠正大众对史前先民的错误观感,尽力证明原始人自有一套与时代相适应的逻辑与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