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民神情沮丧的摇头,“没有,我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什么也写不出来。”
周明远再次张嘴想说话,又被王春秀扒拉了一边儿去。
别说是咱林业局了,就算是哪儿,残疾人招工,都没有这个先例。
所以此刻,趁着儿媳妇给孙子喂奶的工夫,张淑珍赶紧劝几句。
张淑珍离着近,一把抱过来孩子,解开包被一看,好家伙,褯子、大褯子、夹被,尿了个呱呱透。
更何况,周青岚和盛希平还有俩孩子,感情也一直很好,不至于就变了心。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我妈被吓的哭了一场又一场。
“写什么写啊?写那些玩意儿就能找着工作咋地?
“爸、妈,我就不报名了吧?
这一下午的时间,周青岚已经说服了自己,机会再好,也没有家人重要。
张淑珍一听这话,点了点头。
“亲家,青岚不光是我们盛家的儿媳妇,还是你们的闺女,高考也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你们俩也说一说吧。”
二十二号,局里安排人,把高考报名表还有相关的材料,下发到各个林场。周明远夫妻,正好搭便乘返回松江河。
见那两口子一脸震惊和感动,盛连成也只能叹口气。
盛希平跟保卫科的人说了一声儿,就跟着陈维国出来,直奔陈家。
或者,周青岚再狠心点儿,宁可离了婚也要去参加高考,咋地,盛家还能拦得住么?
既然拦不住,不如就全力支持,周青岚要是真考上大学了,还能不念着盛家的好?
醒了酒的盛连成,这才想起来高考的事,心里也在合计。
儿媳妇要真是考上了,那老盛家光宗耀祖,脸上有光。
盛希平听了,也只能叹气,“哎,我之前就说了,这不是个着急的事儿。
你去考你的试上你的学,家里这么些人呢,还照顾不了新宇么?”
开春时局里招工,也是只招了两百来人,陈维民去局里哭了也闹了,最终还是没结果。
晚上林场供电,这些人在家闲着无聊,就跑来盛家听收音机。
七点来钟的时候,广播里也说了恢复高考的事情,讲的比王家川所说还详细一些。
但是对对于那些在前途黯淡渺茫的时候,仍然坚持学习知识的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在黑夜里亮起了一盏明灯,在茫茫的戈壁沙漠里遇到一汪清泉。
期盼已久的机会,亲人无条件的支持,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让周青岚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直到半夜里,盛新宇这皮孩子一声啼哭,惊动了屋里睡着的三个人。
“那安上假肢了,万一局里就不再管了咋办?”
“妈,他们只是年底考试,好像就算考上了,也不能马上去念,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去。
再说了,就算能考上,我也没法去念啊,新宇这么小,我舍不得扔下孩子。”
盛连成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九点,就该停电了,抓紧时间睡觉。
至于说哄孩子,就算儿媳妇不考试不念大学,难道说就不用张淑珍哄孩子了么?
周青岚工作那么忙,大多数时候,不还是张淑珍给哄着孩子么?
奶奶是那么容易当的?当奶奶,就得有哄孙子的觉悟。
“按说呢,咱家老二和大媳妇都符合报名的条件,今晚上咱就商议商议这个报名的事儿。
“青岚是咱家的媳妇,她要是考上大学,那不也是咱家的荣耀么?
妈不是愁这个,主要是新宇,他还太小了,才出月子。
周明远那头,拿出个煤油打火机来,扒拉一下滚轮儿,摩擦下面的火石,打出火星子,引燃了沾满煤油的捻子。
“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你跟老二都去报名,该复习就复习,该考试就考试。
“时候不早,等会儿该没电了,都歇着吧。
周青岚第一个坐起来,张淑珍和王春秀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清醒。
陈维民这两年一直去局里找工作,可始终没什么结果,顶多就是局里给的补贴多了点儿钱。
缺啥少啥了,给我们信儿,我让你爸给你淘登去。亲家,你这边要是忙不开,我就请假过来帮把手。”
还说让我回家来静下心多琢磨,写出几篇像样的文章,让人看看我不是废物。”
盛家名义上当家的是盛连成夫妻,可实际上,说话算数的是盛希平。
“不行,必须试一试。考不上也就算了,真要是能考上呢?
代课老师转正,哪怕是去进修的,也跟大学毕业没法比。你听我的,好好复习,咱去考个试试。”盛希平坚持自己的意见。
“叔,你别生气,消消火儿,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陈维民听见盛希平的动静,眼珠转了转,回过神,挣扎着从炕上起来。
盛连成说着,目光看向了周青岚还有周明远两口子。
刚才他想跟盛连成商议,结果老爹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啥也整不明白。
高考是多么大的事儿啊,关系到一辈子的前途,他们要是拦着周青岚,不让她去考试,那不是毁了周青岚的前程么?将来周青岚不得恨死盛家人了。
等孩子吃饱了,拍嗝儿、哄睡都是张淑珍和王春秀做,周青岚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这要是青岚考上了,不得去念书啊?那孩子咋办?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念书吧?”
“希平哥,你咋来了?”陈维民一直都对盛希平挺敬佩的,别人不理,盛希平来了,他肯定要搭理。
等八点多钟,听广播的人都走了,盛连成把盛希平、周青岚、盛希安、盛希康,连同周明远两口子,都留在了东屋,大家伙儿一起商议这个高考的事儿。
他理科成绩普通,但是文科很好,去考的话,有很大希望能考上。
再一个,想办法让局里答应,给民子安假肢。
“对啊,那你写出来了么?”盛希平继续问道。
恢复高考的消息,犹如一声惊雷响起,降落下喜雨,滋润了心灵干旱的原野,唤醒了青春沉寂的土地。
王春秀把外孙子放下,轻轻拍着,一边小声跟张淑珍唠嗑。
你们要是不同意她去报名,那也不要紧,下回再有招工的时候,让我们家老周想想办法弄个名额,正好青岚就能转正了。
反正出去念完大学,也就是有个正式工作,她就算不去念,咱这工作也会有,都行。”
不等盛希平说话,陈世良从外头进来,气哼哼的说道。
七七年的考生,是七八年春天开学的,七八年的考生,是秋天去上学。
那边,王春秀也开口劝道。“没事儿,你就尽管复习。
随即,盛连成往周明远和王春秀夫妻那边瞥了眼。
没工作就没工作吧,别说是他还有局里给的补贴,就算没有,我们兄弟姐妹这么多,也能养得起他。”
谁规定女人结了婚就得一辈子困在家里不能出去的?
外头的天地那么大,有机会为什么不去闯一闯看一看?不行,这绝对不行。
盛希平态度坚决,非得让周青岚去参加高考,张淑珍还能说啥?
那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们当公婆的只能支持,不能拦挡。
可盛希平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没碰过书本了。
陈维民深受打击,回家后一头栽到炕上,便发起烧来。
“民子,前年哥陪你去局里找的时候说过啥?你还记得不?”
不等盛连成开口,盛希平这边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堆。
“啥玩意儿?媳妇你再说一遍?咋就不报名了呢?为啥不考啊?
“太欺负人了,分明是局里的小火车把孩子给轧了,当时局里领导还说,等孩子大了,一定想办法安置。现在可倒好,都不承认了。
陈维民点点头,“哥跟我说,这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要有长期的打算。
接着,周明远也点燃了自己的烟。
这天,陈维国忽然来了保卫科,找盛希平帮忙。
至于躺下能不能睡得着,那就不知道了。
正好一根烟抽完了,盛连成直接把烟摁死,抬头看了看一家人,“嗯,你妈说的对,行不行的,咱试试呗。
报名也不钱,正好你这刚出了月子也不能回学校上班,就搁家里复习功课,啥时候考试咱就去考。”
陈维国他爹,是林场出了名的倔巴头、认死理儿,办事儿不会转弯儿。
你俩要是都能考上,咱家摆三天流水席我都乐意。
你就该看书看书,该复习复习,其他事情都有我们呢。
她相信,盛连成也不是傻子,这点儿利害关系,都明白。
陈世良就属于那种脑子不会转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现在就想先给儿子把工作确定了。
在他眼里,啥事情也没有工作重要,陈维民已经蹦跶了这么多年,安不安假肢能咋地?
不安假肢就这么蹦着去找工作,丢的是林业局的脸,也不是老陈家的脸。
再者,他也担心,公家出钱给陈维民安了假肢,之后就不管陈维民了咋办?光安个假肢没用,还得是有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