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道疤,就是当年四平保卫战的时候,为了救我留下的。”刘长德忽然就哭了起来,哭的特别伤心。
“那一战,我们死伤惨重,好多战友都死了。要不是我们团长扑过来护住我,我也死在敌人的炮火下了。
可团长为了救我,受了伤,他那脸上,就是让炮弹皮划破的,差点儿就伤了眼睛。”
“我对不起我们团长,后来东北全境解放,我跟他请假回家探亲,结果就再也没回去。”
刘长德蹲在炕上,抱着头放声痛哭。
原本在屋里写作业的刘强刘鹏几个孩子,看着爷爷这般,都惊呆了。
说实话,盛希平也傻眼了。
他以前经常听师父说起过往打仗的事,可从来没见过师父哭的这么伤心过。
当年,为了尽孝,未能及时归队,是刘长德一辈子的遗憾。
这么多年来,刘长德时时不忘当初的同袍战友和首长们。
可时移世易,当年的人,有的已牺牲在战场上,有的也转业回地方,根本联系不上。
过了这么多年,冷不丁得知,当年的故人消息,可想而知,刘长德此刻的心情多么复杂了。
“这,这也太巧了吧?师父,你确定么?”盛希平试探的问道。
“是他,肯定是他,是我们团长。”
刘长德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秦秋燕,“老婆子,萱羊血呢?给希平,让他带去给团长。咱欠人家一条命,现在该还了。”
秦秋燕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打开炕琴上面的箱子,从箱子里头翻出来一个小匣子。
打开匣子,从里头找出来一个比鹅蛋大一些的圆肚子瓷瓶。
那瓷瓶上头用蜡,密密实实的封着,一看就是保存的非常好。
“希平啊,这里头就是我们家传下来的萱羊血,你拿去吧。
不管那吴老是不是你师父当年的团长,哪怕不是呢,咱既然有这东西,他用得上,也得给。”
秦秋燕跟刘长德过了一辈子,还从来没见到刘长德这么伤心难过的模样。
她能理解老头子的心酸,所以二话没说,就把珍贵的萱羊血拿了出来,交给盛希平。
盛希平没有接,“师娘,你先放着吧,这东西我不能要。”
盛希平在吴家说的,只说是帮忙打听,可没想着由他送去吴家。
回程的路上,盛希平都想好了,假如刘家真同意拿出来萱羊血,那盛希平就让刘玉江哥俩跟着自己一起去首都。
东西出自刘家,吴家要感谢,也应该感谢刘家人。
若盛希平连哄带骗把东西弄到手,转回头给了吴家,赚取吴家的好感和人情,那他可就太不是人了。
盛希平这人办事,对朋友从来都够仗义,更何况,刘家是亲人。
借亲人的东西来成全自己,盛希平做不来。
“咋地呢?你怕这是假的啊?真的,你放心吧,这玩意儿能存好些年呢,不会失效的。”秦秋燕想岔了。
“不,不,师娘,我不是说这个真假。我的意思,这东西不能我拿着。”盛希平一听,连忙解释。
“师父,你跟我一起去首都吧,见一见吴老,若真是当年你那位团长,你们也算是故人相聚。
这东西,还是你亲自给比较好。”中间既然有这一段渊源,那还是刘长德亲自出面好一些。
“不行,我不去,我可没脸再见老领导了。
当初我答应好好儿的,探亲之后归队,跟着大部队南下,结果我回家就没了消息,我哪还有脸见人家?”
刘长德一听,连忙摆手加摇头。
“这还有什么?当年也都是身不由己。
堂前尽孝,自然无法为国尽忠,忠义难两全,师父也是无奈的选择。
师父,你都这个岁数了,吴老更是年过古稀,错过机会,往后可就真的见不成了。”盛希平耐心劝解道。
秦秋燕一听,也跟着劝,正好这时候,上山干活的刘玉江刘玉河兄弟也回来了。
二人进屋一看这情形,都愣了下。“呦,希平咋来了?不是说你去南方了么?”刘玉江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爸,你咋回事儿?这是哭了?”屋里气氛好像不太对,刘玉江看了看,发现父亲双眼通红,好像是哭过。
他爹哭了?不能吧,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老爹哭啊?这是啥情况?
“大哥,二哥,你俩坐,我慢慢跟你们说。”
盛希平招呼了刘家哥俩坐下,然后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给二人听。
“我说让师父跟着我一起去首都,他不干,说没脸见人家了。
大哥、二哥,你俩帮我劝劝,这事儿,我真不能自己拿着萱羊血送去吴家。
东西是你们家的,这玩意儿多珍贵都明白,我可不能干那种昧良心的事儿。
要是师父不去,你俩谁跟我一起去趟首都也行。”
刘玉江刘玉河总算听明白了,当即点点头,“爸,那就这样,让老二和希平陪你去。
我觉得希平说的话在理,你们都这个岁数了,当年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正好去见一见老领导,叙叙旧,你这心结不就解了么?
那吴老都挺大岁数了,往后啥样谁也不敢说,能见就见一面呗,打仗流血你都不怕了,见个人你怕什么?”
“就是,就是,爸,首都也没啥可怕的,那有啥不敢啊?”刘玉河也劝。
一家子连同盛希平,都劝刘长德,最后,刘长德似乎也动心了。“那,那咱就去趟首都?”
听见刘长德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去呗,正好我还没去过首都呢,这回跟着爸沾光儿,也去看看。”
“行啦,晚上我给你们爷们儿收拾衣服行李,明天你们就动身出发,趁着地里的活不忙,早去早回。”
秦秋燕笑呵呵的收起来那萱羊血,重新放到小匣子里头。
既然刘长德他们决定要去首都见吴老,那东西自然不用交给盛希平拿着。
“那咱就说定了啊,师父,二哥,我这就去找车,要是车能定下来,明天咱早点儿走,抓紧时间赶去首都。”
盛希平实在是太着急了,他还得南下啊,办正事儿要紧。
说完,盛希平就要离开,刘玉江刘玉河赶忙拦下盛希平,非得要留他在家吃完饭再走。
“不了,大哥、二哥,我这也是刚回家来,我妈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再说了,我还得去林场找车呢,今天就不搁家吃了。
改天,等事情办成了,回头咱好好聚聚。”盛希平拒绝了刘家人的好意,告辞离开。
从大碱场村出来,盛希平直奔郑先勇家。
郑先勇见着盛希平也是挺吃惊的,等知道盛希平是想要个便乘下去,郑先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接着,盛希平又去林场调度室,借电话给省里打过去,跟陈瑞卿说一声儿,他这边有点儿要紧的事,耽误一阵子去粤省。
具体什么时候能去,不一定。
陈瑞卿只让盛希平啥时候到羊城了,给他打电话,他再找人安排。
长途太贵,俩人没多聊,就挂了电话。
办完这些,盛希平才回了自家,正好张淑珍也把饭菜都做好了。
一家四口边吃饭,盛希平就把他去首都的事,原原本本讲给张淑珍听。
等到听完盛希平的话,张淑珍长出了一口气,“合着是这么个事儿。
老三也是,有喜欢的姑娘不跟家里说,他早说的话,我给他带块手表走啊。
老大,你这趟去首都,给吴家那姑娘带点儿东西啊,就说是我给的。”
家里孩子都大了,张淑珍早有准备,这几年攒了好几块手表,就是给未来儿媳妇预备的。
如今得知盛希康有对象了,姑娘还是北大的学生,家又是首都本地的,张淑珍心里挺高兴。
盛家虽然是小地方的,但是该有的礼数规矩不能少。
“行,那我就给捎过去。”盛希平点头,没多说。
这很正常,当初盛希平和周青岚处对象的时候,张淑珍也是早早就预备了手表当做见面礼。
吃完了饭,盛希平陪着俩儿子玩了一会儿,然后早早休息了。
这几天来回赶路都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实在难受,不如早点儿歇着。
三月十一号早晨,盛希平和刘长德刘玉河父子,坐上林场给安排的车,直奔松江河。
从松江河坐车到通化,再从通化到首都,连坐车还有过站,折腾了近三天,总算到了首都。
到首都后,一行人先找地方安置下来,接着盛希平打电话给学校传达室,转了好几次,找到盛希康。
让盛希康通知吴家,说萱羊血有着落了,持有者在旅店住着呢。
盛希康一听,大喜过望,急忙把好消息告诉了吴玉华。
吴玉华这才知道,合着盛希康的大哥没去南方,而是回东北帮忙淘登萱羊血去了。
一听说萱羊血有着落,吴玉华激动的赶紧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安排人,去旅店接盛希平一行。
吴家那边一听说消息,也是激动的不行。
正在上班的吴秉忠和吴秉义,急匆匆赶回来,亲自带人,去旅店找盛希平。
“希平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你为了我们家老爷子的事,竟然没有南下,而是回东北了。
哎呀,你这孩子,太仗义了,可让我们怎么谢你?”吴秉忠抓着盛希平的手,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伯父,谢不谢的都小事儿,我给你介绍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跟吴老是故交。”
盛希平云淡风轻的笑笑,将众人引到了刘长德所住的房间。
萱羊血,听我奶说,我太姥姥家里有,用瓶子装的,两个瓶子。我太姥姥疯了很多年,她死了之后,家里人收拾东西,发现俩瓶子,不知道是什么,就给扔水沟里了。结果瓶子碎了,里头东西洒出来。据说当时就看见无数条细的血线呲呲蹿,有认识的说,白瞎了,那是萱羊血。
至于到底叫萱羊还是悬羊,这个没有统一的说法。我以前听人说,也说悬羊,后来查资料,我们抚松作协出的书里写,叫萱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