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座的几位公子移步,青帐挑起,文宣身侧烤炙后的肉味骤然散开,徐徐焚烧的檀木香围上来,如同锦绣裹住木偶。
夏文宣思及妻主的嘱托,正要动身,却见寒川公子快步上前。
“夏公子。”他拿着折扇,手腕一挥,便打在文宣的肩头,拦住他的去路。“哦,不对,如今应当唤您为文德公子。”
“何事?”夏文宣冷淡地推开扇柄。
“文德公子还是歇着吧,”于子崇冷声道,“这个节骨眼,还想去哪。”
于夏两家自古不对付,夏文宣虽比寒川公子于子崇小上五年,却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在夏文宣名满长安前,名门望族里最有才学的,是于子崇。
夏文宣轻笑,露出一侧面颊上浅浅的梨涡。“青娘同我说散席后想吃厨子做的樱桃冰酪,特意嘱托我遣人去说一声……怎么,东宫没有您管的事儿,不代表晋王府没有。”
“呵,你倒是为晋王殿下……鞠躬尽瘁。”
夏文宣歪了歪脑袋,不甘示弱:“为妻主办事,应该的。我与青娘情投意合不说,她又在上元救我和阿娘于火海。有恩有情,怎能不尽心尽力。”
于子崇语塞,隐忍着怒气冷笑一声。
“东宫事务繁杂,事事过问才是奇怪,而晋王新婚燕尔,正是情浓,多小的事都应当亲力亲为。”莲雾公子只一句,毫不费力地解围。
他乃前朝萧家的后嗣,萧与夏曾有姻亲,论关系,莲雾公子算夏文宣远房的叔辈,如今成了连襟。
论长相,莲雾秀气,寒川英朗,文宣雅正。
夏文宣不愿拂了小叔的面子,笑了笑,转身去传唤小侍。
四方的帷幔内,于雁璃盯向陆重霜,声音不大却也毫不掩饰咄咄逼人的态度:“晋王殿下,你可在大火前曾私调过南衙禁军。”
“不曾。”
“当真?”
“当真。”
“那为何会有人来与我状告,你私传南衙禁军,在东西二市恶意纵火!”
“倘若有冤屈,不如来殿前当面对质。”陆重霜道。“本王正好奇是谁在信口雌黄。”
“禀陛下,是婢子收的小笺,”幺娘扑通跪下,扯着嗓子喊。“前几日有军娘子托小人传话与太女,正巧那日于大人来看寒川公子,婢子心想朝堂之事不如交由于大人定夺,这才将状告的小笺传与于大人。”
幺娘说完,指着桌角道。“婢子发誓,倘若有一句谎话,当场撞死!”
“要说事就说事,别好端端地冒出什么死来……”沉念安皱眉。“于宰相,小辈不懂事,你也跟着老糊涂了?圣上面前,说这种话来要挟人。”
“沉宰相说得对,”陆怜清搅浑水,“说事只管说事,把事说明白最要紧,一口一个撞死……呵,也不晓得是威胁谁啊……”
陆照月一拍桌子,杏目圆瞪。“还愣着做什么?掌嘴!”
幺娘愣了一瞬,继而咬紧牙关,往白腻的脸蛋狠狠甩上一巴掌。
可还不够,在场的主子谁都没叫停。
不间断的掴掌声在几人交错的目光中愈发急促,幺娘的面庞浮出骇人的红晕,眼见就要连一片青紫。
“停吧,吵得心慌。”鸾和女帝蹙眉。
她长舒一口气,对于雁璃说:“你也别争了,有人传人,早早把事情结了,好回去歇息。”
于雁璃拱手道:“陛下,请传顾鸿云入帐。”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顺便把大理寺卿叫来,”沉念安道,“免得吵到最后又不清楚。”
鸾和女帝稍稍动摇。
于雁璃由她一手提拔,更是除掉先帝君那一套班子的要棋,她的话,女帝再怎样都会听信几分。
她的目光扫过底下六人,气短地吩咐侍从:“去传顾鸿云和大理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