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潜水意外过后,向阳很少再见到张宇昂,她刻意等过他,却感觉他也在刻意避开她。
她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以为她是个怪人。
她确实是个怪人,同学都这么说她。如果他这样想,她不会介意,因为其实有一度她也这么认为。
“不停的幻想,是病吗?”
向阳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在网路上这么搜寻过。当时资讯匮乏,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后来某一段时间里的她,脑海中全是她与徐明洋,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研究咖啡,一起牵着手在冬日里漫无目的的散步。
几乎是到了无法自拔,走火入魔的地步。有时候同个情境会持续好几个小时,曾经发生的,不曾发生的,说不一样的台词,不一样的动作。
如果能自动写成剧本小说,那应该是属于非常浪漫的爱情喜剧。
两位主人公相识相爱,经历些小波折,然后幸福地步入礼堂。
现在想想,这大概真的是病,不然当初向阳也不会因为把自己关在房里几日几夜后被父母送去看精神科,可是就连医生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诚实的说,那次的意外让向阳再次无力地意识到,浪漫的爱情喜剧似乎不是那么的浪漫。
事发后她偷偷在潜水店更衣室里给徐明洋打过电话,诧异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变成了空号。
归期等不到,如今人也找不到了,双眼闭不闭,也能上演往事与虚幻缠绵。
已经数不清究竟说了多少次他会回来的话,就算说累了,她仍然要这样说,说到让自己以为,他真的很快就会回来。
中秋节前一天是假日,向阳终于见到了张宇昂,隔着窗玻璃就看见了。
向阳正好要做一杯咖啡,想邀他一起吃个早午餐,如果他没有空,她刚烤好的奶油厚片马上能给他带走。
快步跑了出来,却见他提着一小包的旅行袋。张宇昂说他要回家,还问她有没有要回去。
向阳记得他家就在台南,跟她一样,她的家也在那,虽然因为她爸的工作搬过无数次,但台南是他们的最后一站,搬到那里以后,再没有搬过。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过中秋了,在美国时的中秋是跟徐明洋一起过的,来到这座岛以后,她也没想过要回家过。
那里空荡无人,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一间房产证上写着她名字的房子而已。
其实,在去美国的那一年,爸妈就离婚了。各自繁忙,回家后却只剩争吵,失去该有的情感联系,向阳毫不意外。
后来的他们另组家庭,有了新的先生太太,有了新的小孩,若不是有她这个血缘上的存在,和每个月要给她的生活费,想是也早已忘了她这个女儿。
向阳怪他们吗?怪的。
她在人面前明媚快乐又如何,小时候所缺失的,当她独自一人面对的黑暗,房子里的空荡恐惧,连同学都不愿靠近的异类眼神,都被她一一深藏。
所以她喜欢去做梦,在梦里她是备受宠爱的,讨人喜欢的,周围总是有人包围,还要在现实里慢慢学会做一个正常人。
但是她也已经不怪了,在有了徐明洋之后。
徐明洋在她的人生里,早已烙下一个很深很深的印记。他给了她所有她不曾得过的,教了她不曾理解的,还有她最渴望的情感。
唯有徐明洋,他总笑她爱做白日梦,经常说些异想天开的话,偶尔向阳发呆,甚至一个人傻笑时,徐明洋还会觉得她可爱。
直到后来向阳跟他说出这个秘密之后,他也从不觉得她是异类。有时他会安静地待在一旁,有时他也会自言自语地跟她对话。
想像的世界是没有人可以介入的,那是属于向阳的精神世界,可是一旦她在里面的时间过长,他也会毫不犹豫把她拉出来。
有一次,向阳戴着耳机出去晨跑,一跑就是叁个小时,被徐明洋找到时她已经无知无觉绕了公园不知道几圈。
当她回神,徐明洋发了很大脾气。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向阳忘记她是怎么呼吸的了,只记得她快要喘不过气,还有徐明洋焦急的神情,和他满身的汗把薄薄的灰色t-shirt浸湿一大片。
这样的徐明洋,她怎么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