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好像即使她背对他,他也拥有能认识出她的怪异本能。
她没什么变,依然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扎着晃来晃去的俐落又俏皮马尾,浏海散落着。
不同上次在火车站时,她散着头发,长度在她肩下,稍长的浏海扎到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她微低垂着眼眸。
而那不过几秒的擦身而过,张宇昂觉得她当时的脸色彷佛有一丝的寂寞憔悴,又也许是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发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可是话说回来,他想不通她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不久前,他跟班上唯一一个有些交情的程咏盛小聚过,当然,不是想重温过去或想聊聊天,原因是他想找工作。
程咏盛在班上以鸡婆多事着称,人脉广,还在人力公司上班,于是找他是张宇昂第一个想到的人。
他没找错,程咏盛果然过没几天就帮他找了一间旅行社,虽然小到听都没听过,又可能是他孤陋寡闻,但依他的情况有工作已是幸运,何况还有叁节奖金。
可程咏盛虽然热心,同时缺点就是话多,害得那场小聚足足聚了叁个小时张宇昂才得已脱身,而这叁个小时也不乏程咏盛对他辍学后各种去向经历的好奇。
张宇昂不愿谈,对他的好奇保持沉默,只让他知道一点,因为他必须知道。
他有案底,关过叁个月,再多的,他就不肯透露了。程咏程好奇死了,却也问不出话,于是悻悻然地说起班上同学。
他说的任何一个人张宇昂都没有太多记忆,有名字的对不上脸,有脸的对不上名字,甚至他都不知道有这个人,彷佛他已经完全失忆,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那个班上。
除了向阳,程咏盛提起向阳时,张宇昂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自火车站一见,他一直在想她,程咏盛说起班上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等待这个名字的出现。
他等了很久,因为程咏盛几乎是一个一个地说,直到最后要结束时,程咏盛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说起她的名字。
张宇昂真的差点就以为班上其实根本没有向阳这个人,而是他的记忆扭曲,自己编造出来的回忆。
可当他听完,脸上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失落,因为关于向阳,当年的风云人物,程咏盛能说得大多是过往,至于近况,寥寥几句就结束了。
他说,向阳高中毕业就出国了,上次回来听她说交了男朋友。
然后就没有了。
总结起来,张宇昂虽然知道的不比他多,但比他新一点点。
向阳搬到和他的同一座岛上生活,也开了咖啡店,像是要在这永远扎根似的。
跟张宇昂不太相同的是,他没有打算在岛上太久。他原来是独自在北部工作的,但只做了叁个月,就被莫名其妙地调来这里。
到北部本就是想逃避,没想到一逃,就逃到外岛,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知道。
张宇昂搬来的第一个月,住在公司名下的一间几十年的老屋里。
房子有两层楼,外观像鬼片里的那种,爬满了藤蔓,长满了杂草,风一吹感觉摇摇欲坠,随时要塌,好在杂草够坚韧,拉住了它。
虽说如此,房子他也没心思打理,一个简便的行李包就搬了进去,住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他一人独居,只窝在他的空间里,哪也不去,更不爱开灯,沉浸在黑暗里。除了偶尔生锈老旧的电风扇嘎吱吱地响,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
不知道的人,也许听见了要以为住了什么东西。
其实来到这里对他没有太大损失,去哪都是一样的。
他就像流浪的人,只需要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有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及薪水,这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日子平平淡淡,跟这座岛和他的记忆力一样,没有任何的记忆点,就仅仅是座能生存的岛,有水,也有空气。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给自己计较太多,枯燥乏味的日子是他努力要去适应的。
直到在这个以为枯燥无聊的2013年,再次遇见她。
谁能想到呢,竟是在这座小到让人不知所措,连间供人消遣寂寞夜晚的夜店都没有的小岛上。
尽管他已经不去那些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