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大快朵颐的程三五,忽然听到这话,差点呛住,连在他一旁的长青也是错愕不已。
程三五醒来之后,何老夫人亲自探视,她见程三五无恙,当即命人端来酒食,设宴款待。同在席上的还有长青、阿芙与胡媚儿。
相互介绍一番,还没等程三五填饱肚子,阿芙便说出这番话来,让他猝不及防。
“这……怎么一下子说起这事?”程三五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阿芙支着下巴,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吴岭庄的处境你也知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何老夫人还有还有这么多柔弱姑娘被人欺凌?”
程三五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这满庄子老少的死活与他有何关联,连忙擦嘴摆手:“打住打住!不是只有吴岭庄的产业吗?为何这里的人也要由我来照顾了?”
何老夫人敛衽起身,主动为程三五斟酒,随后语重心长道:“程郎君,老身年事已高,吴岭庄内缺乏可靠之人,湖州关氏又遭群豪觊觎,未来必遭欺凌霸占。老身希望能够为众子弟寻得强力奥援,因此打算以吴岭庄为招婿嫁妆。”
说完这番话,何老夫人朝程三五深深揖拜,这让他越发糊涂,不由得望向阿芙,连连用眼神表达疑问。
奈何母夜叉回避目光,嘴唇微微撅起,脸上似乎还有几分醋意,看得程三五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母夜叉如此!
“这……”程三五赶紧望向一旁长青,低声道:“喂,帮帮忙啊。”
“我怎么帮?”长青也有些发懵,他自己都没有婚娶成家,又哪里知道别人的事?而且在他心目中,程三五就是混迹江湖的游侠儿、浪荡子,这种人就不像要成家立室的。
程三五连连挠头,他赶紧朝下拜不起的何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你先别急,这事理应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莫非是担心老身的弟子配不上程郎君?”何老夫人问道。
程三五解释说:“不是……问题不在你们那。像我这种人是没法成家的,内侍省的命令一来,我就要到别处办差。”
何老夫人言道:“宦游外地并非稀奇事,老身的弟子不是深处闺阁的柔弱女子,也能充当程郎君的贤内助。”
“不不不……”程三五感觉嘴巴跟不上脑子,想了半天才说:“我一向闲不住,要到处跟人拼命厮杀。就跟范中明一样,招惹了很多仇家,一个个本领通天。”
长青知晓他说的是拂世锋,也不由得微微点头,程三五的出身过于奇特,注定他不可能当一个凡夫俗子,从此安心操持家业。
心念及此,长青忽然替程三五感到一阵悲哀,他虽然是活生生的人,却好似总与这世间有一层难解隔阂。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拂世锋,难怪程三五对闻夫子等人怀有强烈仇恨。不光是因为饕餮化人的漫长折磨,也包括在这世上找不到归宿的巨大空虚。
长青隐约有所领悟,被命名为饕餮的太古灾祸,其本质或许不是饥饿或者贪欲,而是足以吞噬自身的空虚。
而那边何老夫人仍旧不依不饶:“既是如此,老身多派一些弟子陪嫁,她们皆精通武艺,足可御敌自保。”
程三五被逼得无话可说,只得举杯道:“先别说那些,喝酒,都喝酒!”
喝完酒,程三五又埋头大口狂吃,桌案上的菜肴被他一通风卷残云,片刻不剩多少。
阿芙暗暗偷笑,其实她早就料到程三五不会接受。
眼看案上酒食将尽,何老夫人轻轻击掌,旋即又有十多名婢仆端来菜肴,转眼又是满满一桌丰盛酒食。吃得腮帮子鼓起的程三五看着这副情形,愣住不动,对面何老夫人就像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询问道:
“程郎君若是觉得不够,老身命后厨继续烹制。”
长青看着程三五脖颈膨胀,硬生生吞下大量食物,随即好像赌气一般,继续大口吃喝,似乎要跟吴岭庄后厨较量一番,这副情形光是旁观便觉得滑稽可笑。
此时柳娘来到一旁斟酒,轻声问道:“长青先生,吴岭庄的菜肴是否合你的胃口?”
长青有些拘谨,只是微微点头,尽量不去看柳娘那热切目光。自从昨天起,他便感觉到吴岭庄许多人在暗中偷瞧自己,甚至沐浴更衣时,好像都有人在屋外窥探。
正当长青沉思之际,程三五猛然停下吃喝,一拍桌案,吓了众人一跳。
“妈的!总算让我想到了。”程三五扭头望向长青。
“怎么了?”直勾勾的目光让长青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才是好女婿啊。”程三五忽然说。
长青闻言一怔,神色茫然地缓缓扫视,就见阿芙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胡媚儿轻掩樱唇哧哧偷笑,何老夫人则是朝自己微微颔首。
以长青聪明才智,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望向程三五,立刻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程三五抬手一擦嘴,上下打量长青:“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成亲了吧?”
这回轮到长青抓狂,当即起身反驳:“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程三五则说:“那要不去长安问问你那个宰相父亲?他肯定给你安排了婚事,指不定还是五姓七望的名门贵女。”
长青气急败坏,目光游移,正好瞥见一脸如常的何老夫人,当即明白自己的家世身份已经被程三五他们透露出去。
“胡闹!胡闹!”长青心头大乱:“我、我是修道之人,理应清心寡欲。”
听到这里,阿芙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后说:“道人寄褐成家、嫁娶生子,又不是什么稀奇之事。道门以阴阳施化、广嗣之法为基,怎么到你这里就全忘了?还说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假道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