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绵密攻势依旧压得长青无一丝喘息之机。
瑛君前辈与长青相处时,从无半点严厉神色,但她在传授剑法这事上,却不会宽容放纵。尤其是对练之时,攻势几无停歇,逼着长青使尽浑身解数来接招应对,如此不断砥砺,才使得长青剑法进展神速。
面对接连不断的攻势,长青只能用剑法应对,根本无法分心施展法术。
然而这一次剑气攻势越打越快,转眼间流虹如练,几乎罩住长青身形。
眼看再难抵挡,长青当机立断,低喝一声,青玉剑柄忽生光华,旋即布满剑锋,随招运出,竟也是一片熠熠流虹!
双锋交竞、流虹叠彩,一时间剑影缭乱,若有旁人在侧,肉眼早已分辨不清出了几招几式。
只见长青在纷乱间一剑递出,贯月之势无可遏制,一举荡开四面流虹剑气围攻,人剑合一掠入庄园,如同撕开布帛,成功击穿满园剑气。
脚踏实地瞬间,长青双腿一软,原来是方才行招运劲太过,致使脱力,身形失衡,向前踉跄跌倒。
此时长青眼前一,有人主动伸手将他扶住,可他却不争气地扑进对方怀中,脸面顿时埋入一片柔软触感,还能闻到一丝清冷幽香,如观雨后山林岚雾翻腾,让人忘却尘俗,不由自主沉入梦乡。
恍惚间,长青梦到了很多东西。一会儿是陆衍站在母亲床边,脸色沉重地跟她说话,可他根本听不清二人交谈内容;一会儿是身处南阳宅院中,母亲坐在窗边,痴痴看着外面雨帘;一会儿又是在嵩岳高处,仰观满天星斗默然游移轮转,仿佛自己也将成为其中一颗星辰。
而在梦境最后,长青再次来到那座琉璃宫殿,那名身披霓裳羽衣的女子起身抬眸,朱唇开阖:
“救我。”
此言一出,长青猛然惊醒坐起,抬眼就见自己身处一间寝室,周围陈设简单,不过寻常柜架几案,没有多余装饰。窗外仍是一片漆黑,想来自己昏睡并未太久。
“你醒了?”
瑛君前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就见她坐在案旁,借着油灯光芒,手并剑指,虚引针线缝补衣物。
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瑛君前辈堪称当世剑仙,按说完全不像是会干缝补衣物这等琐碎俗务,可她偏偏就是做了。但她的举止又不像是寻常女红,而是以御剑路数穿针引线,高妙得不可思议。
然而当长青定睛看去,瑛君前辈手上衣物正好是自己今日所穿的仙鹤云纹宝蓝襕袍。这件衣物雍容华贵又兼具出尘仙风,是陆相夫人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祝贺自己得授洞神法位。长青平日里嫌它太过贵气,并不会以此显耀,只因今日要与一众士人举子应酬,他才主动穿上。
“你突破我设下的剑阵时,衣袍被划破几道。”瑛君前辈看穿长青心中疑惑,主动说道。
长青连忙劝阻:“前辈何须为这等小事操劳?我稍后拿去让裁缝匠人修补即可。”
瑛君前辈语气平淡,却暗藏了几分不容置疑:“我闲暇无事也做针线女红,并不觉得有何操劳。”
“哦……”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长青知晓瑛君前辈看似随和,可是她认定要做的事情,别人根本无法动摇,自己便不再多言。
长青看着被油灯昏黄光芒照亮少女外貌的瑛君前辈,不知为何让他想起母亲,可是在长青记忆中,自己母亲从来没有做过女红。
“晚辈刚才是昏迷了么?”长青又问。
“你短暂间耗力过激,虚脱昏迷,我已为你调摄气脉。”瑛君前辈言道。
长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内衫宽松,他连忙整理一番,可忽然又想到自己昏迷前扑进瑛君前辈怀中,便让他大感羞耻。
然而羞耻之余,长青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绮念,那柔软触感和清冷幽香可谓记忆犹新,这令他更不敢抬眼望向瑛君前辈。
“你的佩剑玉柄可以蓄纳气机,面对强敌之时发出,的确能逆转颓势。”瑛君前辈则说道:“但仅是蓄纳气机尚有不足,我稍后再传你一部真气养剑之法,凭此或可炼就飞剑。”
长青闻言惊喜万分,当即下拜行礼道:“多谢前辈传法!”
瑛君前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问道:“方才你破阵之时,剑法之中似乎藏有几路刀招。”
长青不敢有丝毫隐瞒,解释说:“晚辈先前为磨练剑法,曾与一名精通刀法的江湖武人对练多日,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一些刀法……莫非晚辈做错了?”
瑛君前辈轻摇螓首:“流虹贯月剑虽有招式,却从不会要人拘泥定式。就像我不会强求你的剑法成就如我一般,与自身根基融汇贯通才是正理。”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长青内心无比感动,他原本就是这样设想,还一度担心不会被接受,好在瑛君前辈相当开明。
“往后我不会再以箫声召唤。”瑛君前辈忽然说道。
“为何?”长青闻言一惊,在床上爬了几步,露出慌乱之色:“难道我犯了什么错,触怒了前辈?”
瑛君抬眼望来,眼神清澈,无有半点杂念,也不像过往那般暗藏锋利剑意,反倒让长青自惭形秽。
“你剑法已有小成,往后要靠自己融会贯通,自然无需我再过多指点。”瑛君没有责备之意:“我另有他事,而你日后也将受朝廷任用,各有去向。”
长青低垂着头,双手十指握拳攥紧,心中极为不舍。在长安这段日子,他算得上功名富贵加身,未来前途无量,可内心并无喜悦。只有在瑛君前辈和师父达观真人面前,才能忘却烦恼,摆脱世俗之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完全顺从自己心意。
瑛君见他如此,沉默片刻,主动出言宽慰道:“不必忧心,等你将来剑法大成,我亦有所感应,或许那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