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立身光明
天山北麓,终年风雪交加之中,天池烟波荡漾,神宫凿山而成,既像中原道人栖身修炼的洞府,又像安置帝王尸身的陵寝,石门之后神秘幽邃,一眼望不到头。
深入山腹,在神宫最深处有一座镜殿,上百面经过独特手法打造的镜子,凹凸不一,被悬挂在圆盖穹顶的机关上,罗列成环、层次有序。镜面彼此映射,置身其中,可见身影重重,让进入此地之人不免一阵心神恍惚。
安屈提孤身来到镜殿,最中央竖起一根方石桩,表面被雕刻出无数细密纹路,横平竖直,延伸到地面。
将黑玉匣放上石桩顶端,整座镜殿本身变得像活物一般起了反应,安屈提双手高举,隔空拨动,位于圆盖穹顶中央的岩层如流水般朝周围漫开,显露出一条笔直竖井,竟是贯穿了整座山体,能够清楚看见上方天空。
一缕阳光随之沿着竖井照下,正好直直照在殿中石柱上,使得石柱表面细密刻纹同样焕发光芒,如水液般流淌传递,在镜殿地面上形成蛛网状的光纹,向外迅速扩散。
光纹触及周围墙壁,又再度逆行而上,转眼布满镜子背后的岩壁与机关,每一面镜子大发光明,在半空中相互交错映射,每次反射都使得光芒倍增。
随着安屈提抬手拨弄,镜面背后的机关运转起来,光织如网,最终凝为八道强烈光柱,又一次照射在殿中石柱顶端,而且全数聚焦在黑玉匣上。
经过多次反射的光柱变得无比炽烈,若有常人在旁目视,双眼定然会被强光刺瞎。而在光柱聚焦之处,哪怕是精钢也会被融化成铁水,可那黑玉匣仍然不见丝毫破损,只见表面梵文金字加快流转,不断护持黑玉匣。
安屈提目睹强光毫无妨碍,他冷笑自语:“哼,用深藏地底的黑檀岩封存星髓,然后以梵衍那国三名大成就者为首,娑罗院百千比丘持咒形成封印,这帮贼秃倒是了一番心思。”
安屈提抬头望向通天竖井,脑海飞速计算着日月时辰的运转:“虽然要耗费一些时日,但尚且能够接受。可惜当初没来得及杀死宝昌社那几人,只怕是意外变数。”
心念及此,安屈提转身离开镜殿,任由光柱聚焦照射,不断消磨黑玉匣表面的佛门封印。
“恭喜教主夺回圣物!”
等安屈提打开石门,走出神宫之外,以郭利贞为首的一众下属齐声庆贺。
面对这些被自己蒙骗的愚夫,安屈提展露出虔诚之人的作态,神态威严中带有几分超然,双臂翼展如鹰,朗声道:
“苏鲁支的子民啊!圣物摩尼珠重新回到大光明尊的照耀下。你等直面群魔眷属的恶毒锋刃,付出了鲜血与生命,但灵魂将常伴大光明尊左右,享受永恒的安宁祥和!
“但你等要记住,不肯受大光明尊照耀的魔类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用尽一切阴谋诡计、邪恶手段,以此蛊惑、动摇、迫害你等。面对困难,务必坚守内心对大光明尊与苏鲁支上圣的虔诚!”
“谨遵教谕!”众人再度齐声回应。
面对众人的顶礼膜拜,安屈提内心也难得生出几分窃喜。过往的他一向看不起这些人,他们要么是叛乱不成的草原部族,要么是遭贬流放的失意士人,要么是贪婪无度的地主奸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仔细一想,要不是这些人偏离大众,自己又如何能够轻易笼络他们呢?
安屈提回忆起数十年前,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大夏,那截然不同的气象风貌,给他带来无比强烈的震撼。
自己这些下属所不知晓的是,安屈提参研中原各家学问已有多年,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借助这方天池发动结界,压制佛道法术。
然而对于安屈提来说,最大的麻烦不是其他,正是他的寿命将至终点。
相比起凡俗庸人所期盼的权势财富,安屈提真正的追求,是到达那个不属于神明的、理性的、智慧的国度。在完成终极目标之前,他需要更漫长的寿命来获取知识,最好就是永恒的寿命。
安屈提多年前就曾改头换面,在中原道门拜师学艺,可惜自己成果寥寥。按照那些道人说法,自己根基已定,道门仙法是学不成了。
眼看寿命一日日走向尽头,安屈提务必要另寻出路。他重新拾起故乡办法,那是一种将灵魂锚定在肉体,然后通过各种手段保持肉体不朽,从而达到永生的办法。
但这种永生之法,其实极不完善。一来灵魂锚定肉体,却不能阻止灵魂的磨损;另外就是肉体不朽本身极为困难。
安屈提故乡曾经有许多古代君主尝试了这种永生之法,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可结果只能获得一具具衰败腐朽的干尸,五官知觉的湮灭,让灵魂在漫长岁月中饱受折磨,最终陷入无尽的疯狂,只保留了生前顽固难消的执念,在荒漠中作祟害人。
安屈提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识过各种形式的文明,他最终摸索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模仿星辰来改造自己的身体,使其朝着天体转变。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魂也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升华。
只是想要做到这件事,除了大量人力物力作为支撑,还需要真正蕴含宇宙演化之理的星辰精华,也就是中原道门所说的星髓。
星髓这种东西十分稀少,可是对于安屈提这种博览群书的人来说,其实各个文明在历史长河中,或多或少都获得了一些,并非完全无从寻觅。
比较麻烦在于,在中原一地,星髓不是由朝廷搜罗封存,就是被高门大派珍藏,安屈提孤身一人无法硬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