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程三五并未恼怒,低头看着碗中粟米饭:“当年我被挑中,顶替你家兄长去幽州参军,临走前的那天夜里,程家父女就是给我做了这顿饭。只要不是灾年,有这么一碗果腹暖身的猪膏饭,对于乡间百姓来说,便是极好的待客礼数。在一些囚牢里,这猪膏饭可是能够当做问斩前的断头饭,你居然以为是羞辱?”
孙灵音闻言下巴微颤,程三五转而笑道:“也对,你我之间有人要死,所以这肯定是断头饭。”
“孔一方呢?”孙灵音按捺内心恐惧。
“死了。”程三五剔了剔指甲缝,仿佛孔一方的存在就像是灰尘般不值一哂:“这家伙自作聪明,去刺杀大夏皇帝,结果一头撞上人家提前设好的杀局,跟闻夫子同归于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局算计。”孙灵音心中无比绝望。
“看你怎么想了。”程三五将剩下几口饭吃干净,放下碗筷说道:“孔一方要你去做的事,本来也是帮了我一把,省了不少功夫。可就算他能在潼关逃得一命,我照样要杀他。”
孙灵音对于孔一方全无好感,此人死活她并不在意。
“至于你。”程三五上下打量面前泪容女子:“我给你一个机会报仇,但你最好拿出真本事,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折磨到死。”
孙灵音闻言一惊,脚步后撤,却发现自己想逃都逃不了。
程三五望向户外:“天黑了,真要厮杀也是等明天日出再说……这碗猪膏饭趁热吃了,成天做不染尘俗的仙女,也该尝尝人世间的滋味。”
说完这话,程三五出门离开,留下孙灵音独自一人在屋中,巨大恐惧让她脱力跌坐在地,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桌案上的猪膏饭,孙灵音像是着魔般扑了过去,随即疯狂扒进口中。粗粝的粟米、滑腻的猪膏、咸腥的豉酱,每一样都是过去孙灵音难以接受的,如今却要像受刑般吞进咽喉。
吃完之后,孙灵音浑浑噩噩地坐在屋中。平常定坐行功便轻松渡过的孤寂夜晚,现在却变得漫长难熬。孙灵音辗转发侧,一直拖到次日天色渐亮,听到远方有公鸡报晓,似乎附近乡野也渐渐恢复生机。
顶着疲惫面容出屋,孙灵音便看到程三五在远处光着膀子拖动犁耙,将一片抛荒田地重新翻开,然后将杂草枯枝堆在一块,挥手扬起炎风,将其点燃,升起大团烟火。
“醒了?”程三五在溪边随便洗了洗手脚,重新穿戴好衣物,全然不像是祸世大凶,说他是乡间农人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
“看来你睡得不好,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烦心事?”程三五叉腰笑道。
孙灵音缓缓拔出佩剑,声音沙哑道:“我准备好了。”
“那且看你能够接下几招。”程三五同样拔出大夏龙雀,周身炎风鼓荡,迈步挺身,乱刀快斩而出。
程三五刀招虽快,但是如今的孙灵音也非庸手,她能够清晰洞察对方招路,那足以焚金融铁的炎风功劲,根本无法压制孙灵音。
但她顾不得太多,大敌当前,一身紫极上真妙法提运至极,紫华闪耀,如结仙衣,在炎流刀光之中,好似有一位紫衣仙子翩然起舞。
“尊者的武功,是不是有些……”
而在远处观战的安屈提,隐约看出程三五周身气机异于往常,不由得询问起一旁的赤阳。
“关你什么事,乖乖看着就是了。”赤阳驳了一句,但她确实对程三五的情况越发顾虑。
离开清虚洞天后,程三五一身功力修为还在倒退。就像壶底穿孔,里面的水不断泄露,势头无法遏制。
如今程三五的武功已经倒退至罡气初成的层次,莫说对上先天高人,哪怕是孙灵音这个小辈,也已经胜过他了。
为复仇、为求生,还有为了斩断过往迷惘,孙灵音没有丝毫留手,她没法去思考是非对错,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光是苟活下去便要让自己发疯。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让上天决定生死。
孙灵音曾经服下饕餮所赠的灵丹,一身修为脱胎换骨,虽未证入先天境界,但是凭借《紫极上真妙法》,足以跻身当世高手行列。
就见紫华灿然,剑光纵横六合,伴随风雷之声,摧击不断,程三五刀法虽快,却是渐落下风,炎流刀光被压至方圆八尺之内,进退无门。
孙灵音看出程三五功力不如往昔,甚至不是刻意压制,全然没有先天高人气机源源不绝的功底。
来不及考虑到底是何缘由,孙灵音不愿放弃这个机会,轻叱一声,分光化影,九道身影持剑一同刺向程三五。
此等杀招无从躲避,程三五挥动大夏龙雀,好似舞起一片钢风铁网,接连破去其中七剑,剩下最后两剑不及应对,又难分真伪,只得随意斩出。
然而横刀只是斩碎一道虚影,长剑同时刺入程三五胸膛。
“中了!”
孙灵音心中狂喜,但不等她另有举动,持剑之手被程三五一把攥住,提运至极的紫极真气狂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你……”
孙灵音立刻反应过来,程三五就是就是为了引自己玄功极催、诸窍开张,以便他强行吞噬气机,甚至连同玄功根基也被一并抽走!
奈何这噬功之力太过强悍,孙灵音根本无从抱元守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身玄功修为如同流水般消散殆尽,最终浑身无力、倒落地面。
反观程三五,甩手将剑拔出,吞噬孙灵音一身修为功力的他,丝毫没有饱餐一顿的畅快,反倒是脸上神色几番变幻,极为艰难地咬牙强忍,似乎在与某个恐怖存在抗衡拉锯。
但最终程三五还是挺了过来,满脸大汗地仰面躺倒,大口喘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