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鱼就想换一把刀,他们是真不懂行情啊。”程三五叠指轻弹刀身:“我这把百炼神刀少说要三千贯钱,少一个铜板都不卖!”
“昭阳君真会说笑。”慕湘灵沉思片刻:“我倒是感应到附近有一条矿脉,只可惜他们无法取用。”
程三五说:“矿脉大多深埋地底,平头百姓都没法采集,何况是这帮土人?”
“这条矿脉裸露地表,而且附近有溪水流经,不少矿砂沉寂在水底。”慕湘灵微笑说:“昭阳君兴许不知,古时先民冶炼五金,最初便是从水底河床淘取矿砂。”
程三五摸摸胡须:“那地方离这里很远么?”
“不远,只有几里路。”
“走,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神仙手段!”程三五忽然来了兴致。
慕湘灵与土人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听到后便簇拥着程三五一行穿过密林,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涧旁。
程三五俯身掬水,尝了一口,嘀咕道:“果然有一股铁锈味。”
“昭阳君打算做什么?”慕湘灵看着程三五伸展手脚,脸上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不就是铁器么?多大点事?”程三五摆摆手:“你们都让开些。”
慕湘灵带着其他人避至不远处,就见程三五站在溪涧边,缓缓调息,随即周身泛起一层白光,金象之气沿地扩散,渗入地底、水中、石缝间。
不出片刻,地面微微震动,水底泥沙翻腾,无数细砂被摄出半空,聚结至程三五掌上。
这些细砂全都是埋藏土层之下的铁矿,程三五以炼化啮铁兽灵髓所得金象精气为引,将其感应勾招而至。
眼看细砂不断聚拢成团,比人头还大上两圈,好似乌云盘旋在掌上。程三五默运真火、吐息鼓风,铁砂渐渐泛起红光,化作液滴一般,融成铁水。
而即便是足以将活人转瞬烧成焦炭的熊熊真火,此刻在程三五的精妙操控下,竟然没有外泄分毫,附近众人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热力。
远处秦望舒目睹程三五此举,尽管早已见识过他的能耐,但此刻还是感到震惊。
如果仅仅是通过灼热功劲销融金铁、摧折兵刃,那内侍省隐龙司中也有类似的武功秘籍,甚至炎风刀法正是其中之一。
但如此暴烈的功劲与气机,发动起来也难免有自伤之虞,尤其忌讳久运不息。即便修成罡气的武者,筋骨体魄远非常人可比,但也经受不住一直运转催发,搞不好在销融金铁前,会先把自己经脉烧毁。
至于像程三五这样单凭自身鼓荡炎风、空手炼铁,足见其体魄之强、气机之盛,已经不能用凡俗武者与之相比,更接近于传说中那些得道仙佛。
慕湘灵早已猜到程三五会这么做,神色平淡地看着他一举一动。但那些土人见状,则是大感震惊,纷纷跪倒在地,满脸敬畏,如同见到神仙一般。
程三五没有理会旁人作何想法,他凝神专注,掌上虚托的灼热铁水不断抟转,在真火烧炼间渐渐变小。
火候已到,不等铁水冷却,程三五翻掌拨弄,铁水分成十几份,扣指虚弹,仿佛被肉眼看不见的铸槌敲打,逐渐成型。
程三五当然不会给这帮土人打造什么刀剑兵刃,充其量是伐木用的斧头、开垦土地的锄头铁犁。
一连串如同钟磬般的响声过后,十几件铁器也相继成型,然后程三五挥手虚引,相继投入溪中淬火,使其急剧冷却。
若依常理,程三五这通铸造铁器的手法可谓粗糙,但以真火烧炼的金铁,物性不比寻常,较之普通匠人打造的铁器要耐用得多。
隔空摄起这十几件铁器,程三五端详片刻,谈不上有多满意,但他也没再强求,扭头对土人招手,取走几根木杆,然后套上铁器,便成了斧头锄头等工具。
“行了,拿去用吧。”程三五随手将这些铁器扔给土人,他们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如获至宝,一个个两眼放光。
慕湘灵则是趁机跟土人传授如何利用这些铁器,一下子从午后说到黄昏,程三五在一旁随手生火,顺便将土人献上的鱼烤了吃。
等程三五吃完,慕湘灵传授得差不多了,他起身道:“行了,能学会多少,不看你教得多用心。工具再好,也要看人如何使用。”
慕湘灵并不反对,起身告别后,在一众土人的敬畏目光中,他们三人消失于山林暮色之中。
“你在看什么?”程三五牵马而行,感觉到慕湘灵一直盯着自己后脑勺。
“我是觉得,昭阳君的确有志于成为圣贤。”慕湘灵旧事重提:“圣人观象制器,备物尽利以周民用,使万民摆脱蒙昧穷困,此乃无上功德。”
“又来了。”程三五停下脚步,回头翻了个白眼,不耐问道:“我就没见过有谁跟你一样,天天说教就算了,还老盼着别人做圣贤。你扯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昭阳君,你拥有动摇世间的力量,自然应该成为圣贤。”慕湘灵目光清澈,不加半点虚伪矫饰:“万一你行差踏错,将是无数生灵遭受灾祸,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
“在以前,人人都害怕我闯祸。”程三五神情渐转冷淡:“如今我收敛心性,结果你又来得寸进尺。那接下来要我做什么?学着秃驴割肉喂鹰?为了一堆虚无缥缈的理由,拼掉性命?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秦望舒已经知晓程三五与拂世锋的关联,此刻他话中暗示,分明就是慕湘灵背后的拂世锋。他们利用程三五对付潇湘之地的大妖巨祟,连秦望舒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慕湘灵摇头说:“这番话不是其他人要我说的,是我自己的意愿。”
程三五先是凝视慕湘灵片刻,随后转过身去,对她不理不睬,默默重新上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