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稍作思忖,点头道:“确实,我原本以为那是伏藏宫的功法所致。”
“不完全是。”程三五嘴角微微抽动,露出几分狰狞凶恶:“我嗅到了一股令人憎恶的味道,那是闻夫子的五气朝元功体。从在洛阳那阵子起,我便察觉到长青的修为根基多了一丝异样,后来越发明显了。”
“长青与闻夫子有私下接触?”阿芙惊疑问道。
“应该是了。”程三五脸色阴沉:“此人惯于用言辞蛊惑,长青经历尚浅,很容易被闻夫子那点腐儒作态蒙骗。虽然还不清楚他的险恶用心,但为了防止长青被他利用,我要想方设法将长青安顿好。”
阿芙也明白程三五的想法了:“当初我希望由你来掌握吴岭庄,可你却偏偏将机会让给了长青,原来就是为了这层打算!”
“在吴县时,如果你和长青没有来,那闻夫子只能自行将我带走。”程三五轻声一叹:“可是你们一旦现身,闻夫子就能顺理成章将我撇下,你们看似救了我,实际却是被一并卷进来了。”
阿芙过去常以心机自负,觉得自己身为高位血族,遍历人事,只有她算计别人,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落入闻夫子摆布。转念一想,当初自己舍弃玄牝珠、救程三五,不也是闻夫子的提议么?
“他要算计我,那我也会算计他。”程三五说:“长青结亲成家,未来便要为吴岭庄这份家业操心,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跟着你我到处闯荡。而你要留在江南闭关精进,那自然再好不过。他想借你们两人来与我对弈,那我直接掀了棋盘,在别处另开一局。”
阿芙看着眼前男子,那份宛如视天下为棋盘的气概,可谓前所未见,但也让阿芙甚为着迷。
抬起双手捧着程三五脸颊,阿芙那双碧眸凝视着男子:“答应我,一定要保全自己,不要做玉石俱焚的傻事。”
程三五先是一顿,随后一笑:“你果真动情了。”
“或许这便是先天门前的考验。”阿芙伸手勾住程三五颈后,二人在一片浓郁情意中,深深结合。
……
“真是……好算计啊。”
吴岭庄附近一片竹林深处,闻夫子喃喃自语,忽而有感,转身回头:“你来了?”
就见长青孤身而至,虽说夜里山林一片漆黑,却不妨碍他往来穿行。
“前辈。”长青浅施一礼,他方才正在房内调息行功,突然就听到闻夫子传音,于是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出门相会。
“看来你这段日子精进不少。”闻夫子打量一番,略带赞许地点头。
“也是有赖前辈指点。”长青说。
闻夫子表情微妙地笑了一声:“这话就显得见外了,同样一部功法,有人能修成、有人修不成,也不全是为师者有多高明。有教无类这话,终究是承认有类之别。”
长青不知如何对答,闻夫子并非长篇累牍地传授完整功法,而是在长青现有的道法根基上,略作提点与增补。
但就是这么少许指点,便让长青的道法修为突飞猛进。
随着修为日益提升,长青越发明白闻夫子何等高明。须知一部修炼功法往往经过长久传承,是众多先贤智慧的结晶,无法轻易增删修补。
不论佛道修行还是武功心法,之所以讲究门户之别,除了世俗利益外,主要便是一脉相传的功法,不至于有太多混淆,让后人可以循序渐进,少出差错。
闻夫子并非从长青修道伊始便在一旁留意,许多个人修持的内秘证悟,如果不是授业恩师,外人是不便随意指点的。被责怪好为人师都算轻的,万一让别家弟子修行有偏,那可就是祸害了。
只不过听闻夫子的意思,似乎是觉得长青可堪调教,所以才能有如今成就。对于东海圣人、一代儒宗,这种话反倒显得有些意气颓丧。
“前段时日程三五随军剿除叛乱,我没有跟在身边,所以对他的情况所知不多,还请前辈见谅。”长青率先言道,他这话略带歉意,当初自己执意去消灭饕兽,也是觉得程三五和阿芙放任妖魔肆虐,心生不满。
“我知道。”闻夫子并未责备:“其实我已经重新让洪崖先生去监视程三五了,往后一段时日,应该不会麻烦你。”
“谈不上麻烦。”长青还想要询问关于饕餮的事情,闻夫子却忽然一转话锋:
“听说你将要成婚了?”
长青略感意外,按说这种世俗小事不值得闻夫子过问,但还是点头说:“是的,女方是吴岭庄的柳娘,已经下聘礼了。”
闻夫子捻须注视片刻,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对方?”
“柳娘是好女子,值得托付彼此。”长青回答。
闻夫子却异常直白地挑明道:“好女子,但不是两情相悦,对不对?”
长青先是一愣,随后轻叹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成家立业本就无法随心所欲。”
“啧,变成人就是这点不好,学了一肚子的虚伪算计。”闻夫子忽然嘀咕一句。
“前辈在说什么?”长青听得一头雾水。
“你……应该有真正的心上人吧?”闻夫子见长青微微变色,忽然露出笑容:“我给你一个机会,直接带你去见那位心上人,不管她地位高低如何,让你们彼此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就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些尘俗之事,好不好?”
听到这番话,长青眼前不禁浮现那道月下舞剑的身影,可最后还是轻轻摇头:“前辈说笑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闻夫子沉默良久,叹气道:“看来这一局是我输了,原本还想拖你入局,结果被巧妙化解。说到底,还是你对长青更了解一些,料定他会这么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