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角饕兽头顶受伤,血腥味让它狂性大作,舍下木棒,朝着长青二人扑来。
“为我拖延十息。”长青沉声一句,他看出这黑角饕兽体魄强悍,不用威力绝大的法术,断难将他一举诛杀。而越是强悍的法术,凝功施展越要细致调摄内外气机。
“你放心施法便好。”楚婉君摘下帷帽,眉目凌厉,重新束起的高马尾随着罡气鼓荡而摇摆。
眼见黑角饕兽已至三丈开外,楚婉君一步踏出,剑上青芒大绽,纷乱剑光仿佛竹海碧涛,层层叠叠倾泻而出!
黑角饕兽不知闪避,正面接下剑招全部威力,一时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青黑毛发被寸寸削飞,终于显露出那铜铁般的浑实筋骨。
楚婉君剑招极利,就算是精铁塑像,也能斩成十几截。然而那黑铁饕兽除了毛发脱落,身上只有细密剑痕,难伤根本。
看出对方体魄坚不可摧,楚婉君转换策略,迎头直上,罡气凝于剑上,锋锐霎时倍增,欺近饕兽身前,连刺三剑,皆是命中要害。
然而长剑递出,楚婉君只觉得自己在跟一堵墙壁较劲,虽然剑锋勉强刺入饕兽身中,但光是反震之力便让她虎口生疼。
随着第三剑落下,黑角饕兽前冲势头终被遏制。眼看它肩头耸动,双臂意图拢抱,楚婉君伏低身子,从对方腋下闪躲而出,同时拖剑扫荡,火星迸溅,在饕兽腰肋间划开长长伤痕。
然而足可分金断玉的一剑,在黑角饕兽身上只能留下两寸深的伤痕。对于身高一丈多的怪物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口绝对谈不上致命。
但腰肋受痛,仍是让黑角饕兽大为愤怒,它回身甩臂,胡乱抡打,意图将敌人碾成肉泥。
不过楚婉君更快一步,白影晃动,在两条铁臂搅起的风暴中闪避游移。时不时刺出一剑,皆是针对手腕、肘弯、腋下这些脆弱部位,就算不能将饕兽击杀,起码也要废了它的一条臂膀。
一连串瞬目交锋,黑角饕兽周围仿佛有十几道白衣鬼影闪现,楚婉君倾尽全力运使身法,牵制住黑角饕兽,谁也没法战胜另一方。
十息虽短,可是对于生死较量已经足够漫长。黑角饕兽尽管受伤,却仍旧强悍暴戾,而且被楚婉君游移闪避惹得极为烦躁。
怒吼一声,顶上黑角突生异样,茫茫黑翳向外扩散。楚婉君顿感气机一滞,身法慢了半拍,饕兽的拳头便立刻如攻城巨槌轰来!
楚婉君勉力横剑一挡,只觉巨力如狂潮碾过全身,直接倒飞而出,纵有罡气护体,也不免筋骨震颤,若非根基深厚,这一击定受重创。
长青见状虽然焦急,心念却不敢有丝毫疏忽,正逢功行圆满,神将显形,煌煌金雷密织如网,汇聚剑锋之上,倾天而落!
黑角饕兽避无可避,高大身形转瞬被天雷吞没,不甘咆哮也被雷声覆盖,仿佛要将它存在于世的证明彻底湮灭。
一雷之威,天地皆惊、山川同感,不远处还有几十头饕兽,见此情形不敢上前,但长青没有放过他们,心念微动,神将扬弓,四面雷降,剩余饕兽皆遭天雷殛顶之威,灰飞烟灭!
隆隆雷声在远山间回荡不休,长青徐徐吐纳,神将虽然隐去,但他周身仍有磅礴雷霆气息萦绕,哪怕此刻有妖魔邪祟试图偷袭,也会遭受雷霆反震之威。
看着地上一滩焦痕,那黑角饕兽被轰得形神俱灭,长青暗自震惊,倒不是因为自己法术威能,而是这饕兽不光形骸体魄强悍,那看似混沌的神魂心智,同样难以摧灭。
雷霆锋尖殛落刹那,长青隐约窥见到太古洪荒的一角,那是与如今世间截然不同、无法相容的存在。
“那便是太古大凶?”长青似乎有所领会,没有细想太多,稍加调息,周身气机安定之后,立刻去照看楚婉君。
“三娘,伱没事吧?”长青刚一靠近,正要抬手搭腕按脉,却又忽然停住。
楚婉君此刻坐在地上,见他如此,忽然动念说道:“可能伤了几根骨头,你能不能帮我摸摸?”
长青一时默然不语,消灭饕兽这事,长青向何老夫人提议后,派遣了一批人手协助。结果他们还没出发,楚婉君便匆匆赶来,说是要参与其中。
原本长青还记着楚婉君先前异样,希望她安生修养。可楚婉君亲自去求何老夫人,兴许是想到三娘多年留在吴岭庄后山,如今恢复神智,想来也该出门游历一番,重新经历人事,何老夫人便赞成了三娘与长青同行。
好在一路上楚婉君并无异样表现,而且她武功高超,几次饕兽袭扰村社,就是靠她直接持剑杀进杀出,从而大振士气。
然而在单独相处时,楚婉君根本不顾男女之防,弄得长青很是尴尬,不知如何应对。
长青不是程三五那种恣意放浪的性子,即便知晓江湖儿女没有太多礼教讲究,但他自己还是偏好对自己严加约束。
更何况他对于成家立室,尚且拿不定主意。面对楚婉君那不加掩饰的好意,也不敢随便回应。
“我看三娘你应该没有筋骨断折,只是有些瘀伤。”长青当然不可能伸手去摸,他后退半步,取出一个小盒:“这是生肌玉膏,能化散瘀血、滋养肌肤,三娘拿去用吧。”
楚婉君微微拧腰,甩开马尾,眉头微蹙:“我应该是摔到后背了,一伸手便疼得紧,你来帮我敷药吧。”
长青略感手足无措,只得左右环顾:“如果真要敷药,切忌见风。此地荒郊野岭,不大适合……三娘能否再撑持片刻?我们这就下山,到了驿旅客舍,再让随行婢仆帮忙。”
听到长青这番话,楚婉君神情立刻变得低落,当即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夺过长青手中药膏,转身离去,动作矫健、步伐轻盈,丝毫不像是有伤在身的模样。
长青并非铁石心肠,并不愿意弄成这种状况。可他实在没有胆量迈出那一步,又担心自己一时放纵而辜负佳人,最后只能硬着心思,刻意回避对方好意。
轻叹一声,回头望向杳无生机的村落,长青有些惭愧,自己来迟一步,又让许多无辜百姓遭殃,然而相似的情景,这一路上实在看得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