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颐猛地睁眼。
还是熟悉的场景,帐中静悄悄暗黑一片,没有月色,也没有草地湖泊,只有面前坚硬的书桌,背后是同样坚硬的椅背。
萧颐阖眼,修长的身体就仿如一把被拉满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头微微后仰,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在黑夜中显得越发凌厉,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书桌一角,手背青筋毕露,力道之大几乎能把书桌就此掰裂。
良久,萧颐猛地松懈下来,重重喘着气,就仿佛一条岸上濒死的鱼,汗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随着胸口剧烈起伏。
“陛下?”
外面传来陆励小声的叫唤:“陛下,您睡着了吗?”
萧颐:“......”
萧颐缓缓睁眼,眼中似乎还泛着红血丝。
萧颐揉了揉额角,起身,绕道屏风后,简易的行军床上,姜妧还裹着被子沉沉睡着,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萧颐静默的看了一会儿,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找出一身干净衣裳换上,一番动作放的很轻,从都到尾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响动,等换好衣裳,萧颐就转身出去了。
这个点陆励来找他,肯定是有事要通禀。
事实上,陆励也确实是有事要禀告。
看着紧闭的大帐,陆励是硬着头皮来喊人的,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冒头,但不来也没有办法啊。
陆励先是小声在帐子外面喊,喊了两声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怕把贵妃给吵醒了,陆励干脆就改成了学猫叫,然后,就叫上瘾了。
“这么晚了,有何事?”
萧颐一出来就看见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一边拔草一边猫叫的陆励,萧颐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无语。
冷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陆励立马起身回头,然后,就是虎躯一震,瞳孔瞬间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直接石化。
“出什么事了?”见陆励只是盯着自己半天不吭声,萧颐眉头狠狠一拧,声音又重了几分。
陆励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小声开口:“陛,陛下,您这下巴...”那牙齿印,是被人啃出来的叭,不知是下巴,还有那张红红的仿佛腊肠似的嘴...这一刻,陆励无比痛恨自己过于好的视力,然后就是淡淡的恐慌。
难怪陛下说话语气这么不耐烦,完了,他不会又打扰陛下的好事了叭。
陆励心中苦哈哈,为自己竖了一排蜡,但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给汇报工作:“陛下,刚得到消息,安王...”
......
一夜无梦,姜妧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最起码睡床比睡马车舒服。
姜妧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端着吃食进来的萧颐,姜妧抬手打了个招呼:“嗨,早上好啊——”
因为才刚醒,姜妧声音软糯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披着,可以说是非常的不修边幅。
看着还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的姜妧,萧颐脚步微顿,心中一根隐秘的弦被拨动,萧颐不觉有些恍惚。
在他恍惚的时候,姜妧已经穿好鞋从床上溜下来了,跟只小狗似的循着味儿就凑到了他跟前:“好香啊,正好肚子饿了。”
“先去洗漱。”见姜妧伸手就要去拿,萧颐忙往后退了一步:“水已经备好了,洗漱了再吃。”
“哦。”姜妧将手又缩了回来。
等姜妧三两下洗漱完回来,早膳也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简简单单的白粥配馒头,再加一叠小咸菜,可以说是非常简陋了。
看着已经拿着馒头开吃的萧颐,姜妧问:“陛下,您这几天就吃的这?”
“嗯。”萧颐应了一声。
姜妧看他的眼神立马就不同了,堂堂皇帝,喝稀粥吃白馒头,与民同吃同住,这是一种多么高大上的品质啊,姜妧当即就感动了:“陛下,您真是太不容易了,难怪臣妾见您人都瘦了一圈,您瞧瞧您这黑眼圈,这凹下去的小脸蛋,这棱角分明还带着牙齿印的下巴...”
姜妧突然一顿。
牙齿印?
哪儿来的牙齿印?
姜妧心中打了个突,虚着眼仔细一瞧,那白皙的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印着的可不就是牙齿印么?而且都青紫了,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啃成这样啊。
目测,这牙齿印是人啃出来的。
是谁狗胆包天敢在皇帝的脸上动口?
对上萧颐似笑非笑的目光,姜妧秒懂,然后就是风中凌乱,不会叭,她又双叒叕把萧颐给啃了?
姜妧有点尴尬,为了避免尴尬,姜妧立马噤声不言,缩了缩脖子,开始老老实实喝稀粥,边喝还不忘边给评语:“这粥熬得还真不错,米粒颗颗分明,粥汤清澈,一看就是大师级人物才能熬得出来的,这馒头也不错,韧劲十足,一口更比三口强,嚼的人腮帮子都发酸,在粥里蘸了吃简直就是绝配...”
姜妧叨叨叨,仿佛一个话痨,主要是这种时候,特别是知道自己不太占理的时候,她心里发虚,就只能通过说话来掩饰尴尬,虽然她着实是想不起来她到底都梦见了啥,居然能把萧颐给啃成这样,不对,萧颐刚刚是从外面进来的,不会叭,这家伙不会就顶着这个大牙印出去的叭,哦,天呐——
姜妧瞬间就觉得面前的粥不香了。
不仅不香,她还有点食不下咽。
这么明显的一个牙齿印,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被谁啃的,她的脸面啊!她的清誉啊!所以她又再一次社死了吗?!
萧颐就那么看着姜妧的脸色变来变去,就仿佛一个七彩调色盘,萧颐稍一想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心中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陛下,您要去哪儿?”见萧颐放下碗就准备出去,姜妧也顾不上尴尬了,赶紧将他喊住。
“朕带人去巡视临江堰,”萧颐道:“你就在营帐待着,朕晚些时候回来,别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