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死透点。”
“那他那些手下呢?”
“一样。”陈易脸上有些发白,整了整衣服,挡住伤口,对温嘉说:“我们回去。”
“易哥,要不要先处理伤口。”阿北问。
“先回去。”
书房大门打开,陈易走到楼梯口。
楼下大厅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静默地聚焦在他们身上——陈易尽管受伤,血渍渗透出黑色的西装外套,但他仍然不失当年的气度。
他神情严肃,不带一点悲伤,声音冷淡地几乎是在随手的扔了一根烟蒂,“陈楠饮弹身亡了。”
这话一出,没有引发任何的惊慌,也没有任何人对这一显然不合常理的解释提出质疑,相反,所有人都很镇静,因为当陈易走出书房站在楼梯口的那一刻起,这场持续十多年的兄弟之争结局已定。
坐在车上的时候,温嘉用急救包给他简单地进行止血,回到家,她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口。
不只这一处,还有一些伤口纵横密布在腰腹上,看上去都是刚刚结痂不久的新伤。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啪嗒落在他精瘦的腹部。
陈易半躺在床上,赤裸的上身因为她突然滴落的眼泪抖了抖。他抬手捧起她的脸,“不哭了,没事的。”
温嘉没说话,刚到家的时候医生就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们给他缝合了伤口,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就被陈易赶回去了。此时温嘉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温水的毛巾在他伤口旁边擦拭。
“你怎么被陈楠抓住了?”
温嘉的手顿了顿,眼泪止住了。
“那天家里突然停了电,我知道家里有备用发电机,但是等了半分钟没有来电,我估计要出事。果然就有人从阳台上翻进来。我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不说话。我问是不是和你有关。其中一个人说,只要我跟着他们走就行。我听他的口音是内地的,心里就猜估计和陈楠有关,就和他们走了。”
“不怕?”
温嘉摇摇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慌。想着反正你说要回来的,等你消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和他们一起回来。”
陈易笑出声,“你倒是会给我省事。”
温嘉没有说话,也没有跟着他笑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沉默半晌才说:“让姜夕回a市吧。”她没有看陈易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陈易皱眉,想了一会儿说:“她可以走,但是他们的孩子得留下。”
温嘉的手彻底停下,抬头看他,“陈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太残忍了。”
“那是陈楠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他长大之后就不会无辜了。”
“那如果他们都留在b市,你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生活吗?”
陈易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你忘了我们的孩子吗?难道失去他们的时候你没有一点点为人父母的心痛吗?”温嘉的眼眶红起来,“我失去了叁个孩子,陈易。我以为素未谋面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你知道吗?失去他们以后,时间每分每秒都像刀子一样划在我心口。”
陈易看着她眼底透出的凄凉,沉默了。
“求你了。头顶叁尺有神明,就当在为我们自己积德赎罪。”
温嘉恳切地看着他,感觉时间流淌地格外缓慢。过了好一会,陈易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睡觉吧。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温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给出的答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里的水一下子结成冰。她脸色猛然垮下来,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天晚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情,只有夜沉如水的凉意。
她独自躺在客房的床上,仰头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尽管在黑夜里,这白色看起来更像是灰黑。
她似乎还沉湎于香港的那六年,尽管谁都知道那只是一场幻象,她还沉湎于陈易每日归家的心安,而忽略他衣服上的硝烟味。她以为陈易和她一样被时间浸染,被生活改变,但是刚刚,她意识到,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陈易还是那个陈易,可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