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酸软,哪儿哪儿都疼。
萧启只能坐等闵于安回来。
在一个人的时候,脑子总是格外清醒,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试图在混乱中摸索出一条清晰的线路。
复盘,是萧启在每次战役过后都会做的。对于做过的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而今,她不可遏制地开始回忆。
昨日,与柴凯对饮,谈天,然后是喝醉了吧?
柴凯真是,酒量那么差还吹牛,才灌了几杯就趴地上了?回头定要嘲笑嘲笑他。
柴凯醉了,自己就自饮自酌,也不知道他上哪儿买的酒,确实是好喝,喝着就停不下来了。
然后,是闵于安回了吧?
她做了什么来着?寻人抬柴凯回去,然后给自己擦手擦脸。
可是,闵于安为什么洗了那么多道手?
她是不是还剪了指甲?为何要剪指甲?
然后就,就上了床榻,胡闹了一整宿。
萧启回忆完毕,消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无地自容。昨日那声响,当真是自己发出来的?
她不懂的地方太多,问题一个接一个,最后都汇聚为一个。深深的疑惑从心头升起所以闵于安为什么会那样熟练?
单纯的小公主,怎么会懂这么多?!
闵于安出去打水了,这帐子就只剩下她一人。
萧启缓缓从床边站起,环顾着狼藉一片的帐内环境。
她昨日与柴凯饮酒弄得脏乱的桌已经清理过了,衣物也都捡起来了,只是这床榻浅色的床单上,点点红色如雪中梅花绽开,妖娆恣意,真是扎眼。
萧启脸红了红,尽管知道闵于安没那么快回来,也不会有人闯进来,却还是心虚地看看门口,没有动静。
她一把掀下床单被套,想着趁闵于安还没回来,找个地方毁尸灭迹。若是把这个留着,指不定闵于安要如何调笑于她。
小公主真是记仇,不就是秋猎的时候嘲笑她腿软么,山洞里就已经报复回来了,还不够,今日又这样
萧启拿手背蹭了蹭脸颊,降了降持续上升的温度。打算抓紧时间把该做的都做了。
帐子里总共三个箱子,一个装着闵于安的衣物,一个是她的,还有个是专门放置换洗被褥的。
往日萧启练兵太忙,都是闵于安在管这些。
萧启想也不想揭开了放换洗被褥的那一个箱子,掀开上层的防尘布,打算找套干净的被套换上,还没开始翻找,就看见了最上方的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不大,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图案,很是朴素。只有她平日所读兵书的一半大小,也不厚,但从那历经沧桑的外表上,不难猜出其主人翻阅过多少遍。
萧启很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册子。
书,为什么要放在衣物箱里?
萧启皱了皱眉,伸手拿起来,往前走两步想放到书架上去。
自然,是没有成功的。
闵于安出门走的急,用来挡门的书架也只是从门边挪开,随意放在一边。
萧启最见不得的,就是这样毫无章法的摆设,只想把它恢复成原本整齐的模样。
她忍着腿酸,几步上前,小册子放在手心里,双手用力,把书架搬回原处。
手上的书册被木头架子一压,本就松散的缝线立刻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不堪重负断裂开来,书页散开,露出里头的内容。
堪称伤风败俗的内容。
上头没有字,只有图画,作图之人也不是什么书画大家,但画出来的内容颇具神韵,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两个女子。
两个,赤?果?果的女子?
手,无意识间攥紧了书页。
本就受尽摧残的书页立时发出抗议的沙沙声,把萧启从震惊中拉回神来。
她把捏皱的书页舒展开,整理平直。
谁会看这样的册子?
萧启是见过这类册子的,前世被同僚拉着看过不少,同僚们说她太清心寡欲,带她见见世面。
她第一次见,就把那册子如烫手山芋般扔了出去。
萧启涨红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简直,简直有伤风化!
同僚心疼地捡回来,谴责她:老子好心好意给你开开眼,你怎的这般不识好人心?什么有伤风化,这可是人之常情!不然你以为你是从哪儿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另一人劝她:你要老大不小了,咋连这都没看过?以后娶了媳妇咋整?
盖着被子纯睡觉呗!哈哈哈!册子的主人这样嘲笑她。
萧启惊慌失措,咽了咽口水,勉强镇静下来,问:他,他们在做什么?
她问的是册子上所画的男女。
当然是在做夫妻该做的事啊!
夫妻,该做的事?
萧启那时候压根就不敢想什么成亲不成亲的事,册子也就没仔细看,只记得有这么个东西。
手里的册子与那时所见一般无二,只是画里的主角变了模样,成了两个姑娘。
在几乎全是男人的军营里,翻出了画着俩姑娘的册子。
这帐子里就住了两个人,书不是她的,只会是另一个人的。
萧启面色晦暗不明,油灯映照在她脸上,闪闪烁烁。
这场仗,是她输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兵法中最常见的道理,居然被她忘了个干净。
她输在轻敌,输在轻信于人,输在准备不足。她居然没想到这仗还有个兵法书。
偷偷补了课的人,自然是比毫无准备的人强得多。
册子,被揣进怀里。
萧启又把剩下的桌椅凳子回归原位。
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面色一变。
嘶~腰好酸。
她又站起来,轻轻坐下。一口一口轻抿茶水,清甜的水入喉,滋润昨夜受累的嗓子。
想起自己的一声声恳求,闵于安却毫不留情,我行我素,把自己来回折腾,萧启闭了闭眼,觉得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说的那句我教你,原来是从这里学来的。
原来如此。
萧启闭眼思考人生的功夫,闵于安提着两桶热水撞开门帘,风随着她飘进来,又消散无形。
萧启低了头,整理下表情,恢复成惯有的温和模样,笑着问:提得动么?我来帮你。
闵于安倒掉铜盆里用过的凉水,重新兑好了热水,拧了帕子来给萧启擦脸:提的动,我还不至于那样弱不禁风。
弱不禁风。
萧启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闵于安毫无所觉,往牙具上撒了些牙粉,塞到她嘴里。
萧启接过手柄,含糊不清道:我自己来。
闵于安也不强求,自己洗漱去了。
清新的味道在口中扩散,提神的同时,也帮助萧启下定了决心。
既是夫妻,当然得礼尚往来。
***
到了容初那里,少不得要被说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