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萧启只教着小公主在靠近肩膀的地方死死勒住了右臂压迫住血脉,血就不会流得太凶。等到回了营帐,再处理。
勉强止住了血。
为了止血,布条勒的有些紧,压迫感伴随疼痛一齐传至大脑。
萧启额头有细微的冷汗滑下,面色苍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失血带来的作用已经开始起效了。
粗粗包扎过后,她也没多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只要早点回去,容初给清理好伤口上好药,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过多一道疤罢了。
前提是早点回去,但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萧启挤出个苍白的笑来:公主上马吧,我们现下就往回赶。
无论如何,她都得保证小公主的安全,她发过誓的。
闵于安点头,她自问出那句疼不疼以后便没再开口,一切都按照萧启所言照做,这看似安全的皇家深林危机四伏,闵于安帮不了萧启什么忙,至少能别给她添乱。
只是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脸都没有血色了,她居然还有心思笑,那从前的将军,该是经历过什么?
***
雨,下大了。
山中不知何时起了雾气,好像是一瞬间的事,等她们注意到的时候,方才还听得到的喧嚣之声似乎全都远去了。
她们骑马在这山中赶路,天色阴暗可怖,如入无人之境。
所有人间的喧闹之声全都不见,只剩下了越加沉重的呼吸和马蹄践踏在地面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前,雨水还可以用飘落这个词来形容,也算别有一番风趣。
而现在,就只能是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直砸的人面颊生疼,衣衫瞬间就湿透了,马儿行驶间带起的风吹在身上,几乎把所有温度带走。
冷,从身体深处传出来,与外头传来的寒凉一道,加诸于人身上,她们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出来的时候,分明也没走离营地多远,可现在四周雾气氤氲,天色暗沉,连路都要分不清。
来时的马蹄印子很快被雨水冲刷得了无痕迹,阴雨天的深山林里,无论那个方向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树木枝丫、间隔难以分辨。
她们,迷路了。
闵于安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了,她越来越慌,抬手擦去眼睛旁边阻碍视线的水滴,声音里透着无助:往哪边走?
等下。
冷的刺骨的雨水打下来,萧启的右臂几乎失去知觉,听她发问,萧启左手用力拉了拉缰绳,喝住了奔跑的马匹。
闵于安也拉停了马,等着她拿主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闵于安早就把萧启当成了主心骨一样的存在,只要她在,一切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萧启狠狠捏了一把受伤的右臂,传来的猛烈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些许。
她想,不只是迷路。
沙场上练出来的第六感在强烈提醒着她,内心深处有种不安感隐隐升上来,带着愈加剧烈的趋势。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股感觉。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究竟会是什么呢?
***
轰隆隆,轰轰轰。
被乌云和暴雨覆盖的阴暗天际猛地划过几道亮光,几乎要把天给劈亮,雷劈在不远处的树上,直把那腰身足有数人合抱之粗的老树劈得断裂开来。
雷劈过的地方只留一片焦黑,伴着白烟升腾而起,在这雨雾间很快消散。
雷声不断,天一明一暗的闪着,雨,更大了。
马蹄艰难从湿软的泥土中拔出,马儿结结实实打了个响鼻,开始躁动不安,在原地踏步,想要飞跑起来,萧启几乎就要拉不住它。
闵于安被雷震慑住,直面大自然的威力与躲在房屋里头听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后者只会让你心安,而前者,会让人绝望。
她强忍住心底漫上来的害怕,颤声问萧启:怎么不走了
痛感也只持续了一小会,现在萧启右臂几乎麻木,左手拉着缰绳,腾不出手来,于是冲闵于安摇头:有些不对劲。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闭了嘴,没有更多的解释。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只是心底的慌乱愈来愈大,像是一个无底洞。
萧启细细聆听,地面有细微的颤动传来,这是
快走!
她几乎用尽了力气喊出这句话,嘶吼一般。
情况危急,她不能保证两匹马同行而不走散,小公主如果跟她走散,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须臾之间便做好取舍。
萧启松了一直紧握的缰绳,狠狠一拍马的屁股,任它自由跑走。然后腿部用力一蹬,飞身跳上闵于安的马,落在她身后,接管了她手里的缰绳。
萧启没给闵于安时间反应,她一边调转了马头,双腿一夹马腹,一边用唇抵着她的耳,语速极快:情况不对,赶紧走!
马调转了方向,不再是下山,也没有上山。
而是朝着山的侧边上跑去。
马开始跑动,萧启把缰绳塞进闵于安手里。
握紧缰绳,控好方向!
闵于安下意识地听从她的话,牢牢攥紧缰绳控制着方向,不让马儿跑偏。
萧启用腾出来的左手,抽出绑在马身上的箭矢,狠狠地插了马屁股,马儿猝不及防被来了一下,吃痛,扬起蹄飞奔起来。
快到几乎要把人给甩下去。
做完这些,担心闵于安手劲小控不住马,萧启又打算接过缰绳。
可是手是伸出去了,却没握对地方,碰到的不是粗糙的绳索,而是冰凉细滑的肌肤,如上好的玉石。
两只手上下叠着,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萧启眼眸一颤,倏尔握紧,更加用力地催促马儿狂奔。
闵于安被萧启一系列的动作话语震得不敢多言,又被她握了手,也是心颤。
尽管满肚子的疑惑,也问没出声来,萧启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相信将军。
萧启确实是没有时间和她解释,争分夺秒,受伤处于应激状态的马儿癫狂不已,她努力控制着马已经很费心神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息之间,马儿已跑出了不短的距离,但她们还没有彻底安全下来。
身后,二人方才停留的地方,有滚滚石流滑下,石头、泥土、树木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着往下,往日里伫立的物什此刻却像细沙一样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被推倒。
灰褐色的山石泥土间夹杂着绿色的树木,一齐向下,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路,塌了。
第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萧启纵马狂奔,往山的侧边跑,直到身后许久不再传来令人畏惧的颤动,才松了缰绳放任马儿停下。
两个人的重量加诸在一匹马身上,屁股上还挨了一下,马儿也是筋疲力竭。
萧启松了口气,一直憋着的那股劲儿也散了,感受到了迟来的虚弱,压抑着的身体本能反应一股脑涌上来。
四肢湿冷,烦躁不安,也不知道是淋雨太久,还是失血太多,她本能地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