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常年缺人,一人一间,屋内床榻被褥、桌椅板凳都很齐全,倒是不必跟人挤,省事不少。
倒是阿启,军营里定没有这般好的待遇,人挤人睡着,该如何是好?
不过,想想阿启的武力,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5章 西北军营
望着容初出门来的灿烂笑脸,萧启便立刻知道了结果。
她嘴角微扬,开口问道:过了?
虽是询问的口吻,却充满了肯定,她就说嘛,阿姐那般厉害,怎么会不过呢。
容初嗯了一声,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却面带抱歉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道:行过了拜师礼,师父说此刻便要跟着他学习了,我怕是不能陪你去军营了。
即便已然知晓了阿启的底细,清楚不该用待小孩的方式看待她,却还是不放心。
相处多年,二人还未真正意义上的分开过。
师命不可违,如今参军这般大的事情,她却不能相伴,心中懊恼至极。
萧启眉开眼笑,并不在意:没事,多大点事儿啊。阿姐你在这好好呆着,有机会我再来找你。
我又不是小孩了,一个人可以的。
容初从袖中掏出剩余的几两银子,全部递给萧启:这里包吃包住,银子你拿着,给自己买些好吃的,听见没?
大抵全天下的长辈都是这样的想法,总觉得这孩子没自己在身边定会吃苦,想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萧启只取了二两留作他用,而后转身挥挥手。
军营里也没处花钱,剩下的阿姐留着吧,你才是要多买些好吃的补一补。等我多斩些西夏人的头颅拿了赏格,再来孝敬您老人家。
清亮的声音透着股少年人独有的朝气,萧启朝早先已问好路的征兵处跑去。
容初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失笑。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没谱了。
什么叫老人家?该打。
***
高昌城驻守军队名为镇西军,由镇西侯林宏带领,常年与羌族人对战。
本朝实行自愿性的募兵制,各军镇招募常驻边疆的军方健儿,每日能吃饱不说,一个月还发二石米的俸禄,待遇不可谓不好。
因而这征兵处人群熙攘,大排长龙,多为青壮年,但也不乏如萧启这般的稚嫩面孔。
一黑脸大汉端坐于帐前,身材魁梧,面色冷硬。桌上摆着套厚厚的铁甲,闪着寒光,身旁站一位手拿皮尺的士兵。
报名参军之人,要先量身高测目力,不达标的不要,不少人这第一关就被淘汰了。
这第二关,就得把桌上的铠甲举过头顶,称为胜举一甲。
缘甲之式有四等,甲叶千八百二十五,表里磨锃。每一甲重四十有九斤十二两。
体力越好生存率越大些,大几十斤的重量加诸于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又会裁汰些体弱之。毕竟战场上得穿着铁甲举兵器劈砍,一场战斗少说也得持续个把时辰,多的一整天都有可能。若是连区区铠甲都举不起来,更别说穿着一整天了。
到这一步能坚持下来的人,就可以进入帐中由军医检查身体,看有无大的疾患,是否能够入选。
三关能一顺通过的人却是不多,铩羽而归的比比皆是。但倒是没人敢在此处撒泼打滚闹事,少有的几个不服气的,在撞上黑脸大汉的冷眸之后,也悻悻而归。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气势骇人至极,普通老百姓多看几眼都觉得双脚打颤。
萧启悠闲站于人群之中,按部就班的排队,在前后众人喧闹的讨论声中安安稳稳,并不担心。
经历过一次的流程她已了然于胸,更别提在军中呆那么些年,到了后来当了将军,都是她去选人,而非人选她了。
就是这气候有些闹心。
春末夏初,快到正午时分,日头毒的不像话。男人的体味大,流了汗更甚。来参军的大多家境不好,鞋上破洞或是直接光脚来的随处可见。各种狐臭汗臭脚臭夹杂在一起,哪怕是在露天的烈日下头,还是熏得人直皱眉。
自当了将军,萧启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直面的冲击了,头晕目眩下差点没撅过去。
正愣神间,前方已没了人,终于轮到她。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朝黑脸大汉行了个礼,报上自己的名姓。
分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野草般生长的萧启却身高七尺有余,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将铠甲举过头顶,不同于前人的艰难。
少年身材单薄,连衣服都撑不满,空空荡荡的。
两条长腿活像甘蔗成精一样,跟猿臂蜂腰琵琶腿这些标志性的形容词半点不搭边。
脸因着多日的餐风露宿显得有些黑,眸子却黑亮的惊人,熠熠生辉。
你多大了?给她量身高的士兵突然发问,时下征兵皆有年龄限制,最低不得低于十五岁。这少年看起来不像是符合年龄的。
十五了,家里穷,吃不起饭,看着显小。萧启摸了摸后脑勺,笑着答道。
黑脸大汉眼底透着满意,看起来倒是个好苗子。他微微颔首,示意她进入身后的帐中。
帐中位置不大,仅放了张桌子和木板床,以供查体之用。
入营前的体检除了把脉之外,还得脱了衣服查体,看看有无传染性的疾病、先天缺陷之类的。因而帐中并无他人,检查也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来。
面色红润的中年大夫刚送出去上一个人,端坐桌前,朝她挥挥手。
萧启酝酿了下情绪,垂放于身侧的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缓步走到大夫面前,眼泪倏的落了下来。
一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透着无助:大夫,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中年大夫行医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看着少年与家中幼子相同年纪,恻悯之心油然而生。
怎么了这是?你哭什么呀?他站起身来,轻声问道。
萧启抹抹眼泪,继续道:小子生来,就,就,是个天阉。但我从小就立下志向,要参军保家卫国!大夫您就行行好,帮我这一次吧。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直直砸进了大夫的心里。
这他有些为难。又忍不住可惜,年纪轻轻怎么就
萧启将袖中的二两银子塞进大夫怀里:这是我全部身家了,求您了。等我当了大将军,一定会报答您的!若我运道不好,不幸战死沙场,来生给您做牛做马!
这般操作已经是第二回 了,上次参军之时手中没有银钱,险些被人识穿身份。
一回生二回熟,顶着副少年的壳子,装腔作势她脸也不带红的。
中年大夫把心一横,点头道:行吧,那吾就帮你这一次,也算积德了。
萧启破涕为笑:谢谢大夫!您大恩大德小子没齿难忘!
中年大夫在手中册子上记下她无疾的批语,又叮嘱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可别被人发现有这隐疾,否则我也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