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卓凌风内力深厚,双腿微蹲,如如不动,右手反手一勾,左掌顺势推出,张三丰举掌欲拦,突觉一股吸力从卓凌风左手源源而来。卓凌风已经用出了“吸星大法”。
张三丰内力虽然精纯,但亦脱不出“真气”樊篱,方要稳住内劲,怎料卓凌风掌力由吸变送,反守为攻,巨力已排山倒海而来。
这两下说来简单,实则穷尽卓凌风生平绝学,无论武功、时机、节奏,均是妙入毫巅,张三丰武功虽高,见识虽广,也是避无可避,挥掌迎出。
笃的一声,两人以本身功力硬碰硬的拼一招,同时向后疾掠出丈余开外,方始站稳身形。
两人同时用上了刚掌,卓凌风自然大占便宜,可张三丰掌上劲力莫可测度,卓凌风就觉一股坚韧浑厚的柔劲直冲自己经脉五脏,隐隐滞涩。
张三丰也感觉数道雄强内劲透掌而出,酸痛涩麻不一而足。
这一切赵敏周芷若看不出来,只有卓、张二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自运气化解对方劲力。
霎时间,一片寂静,只闻东海浪涛之声,卓凌风凝视着张三丰良久良久,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将浊气缓缓吐将出来,拱手作揖道:“张真人一代宗师,晚辈输的心服口服!”
周芷若被他打的险些送了命,好不容易养好伤,他与赵敏孩子都怀上了,气闷难当,眼见张三丰打的他自认不敌,心中喜悦,犹如自身所为,听得这话,冷笑道:“我看你这两年沉湎酒色,所以忘了武功吧!”
赵敏冷哼一声,未及开口。
却见张三丰微微一笑道:“小友客气了!”
“你我之间,若是比武,我能胜你一招半式,但若生死相搏,老道不是你的对手了!”
周芷若不禁想到,是啊,张三丰毕竟年老,卓凌风若是与他生死相搏,只需要收紧门户,耗个千招以后,岂不稳操胜券?
而卓凌风怎会想不到这点,但他一直强攻,显然不屑占这个便宜,但若换了自己,恐怕就会如此,不由得面皮微红,不胜尴尬。
赵敏却是莞尔,心道:“张三丰虚怀若谷,果然名不虚传!”当下笑道:“师父若是年轻几十岁,肯定能够打赢他的!”
张三丰笑笑不语,忽见青影一闪,卓凌风到了赵敏面前,握住她的小手,悠悠说道:“今日这一战,我已尽力而为,输的痛快!还请贤妻收拾几个小菜,我与张真人再畅聊一番!”
赵敏知道习武之人最看重胜负,况且以他的武功、傲气败阵,怎会痛快,只是他败了,就能陪着自己了,所以才说尽力而为,输的痛快,心底涌起一股柔情蜜意,伸手将卓凌风鬓角乱发一一掠顺,柔声道:“好,你为了我好久也没喝酒了,今天师父到了,我允许你喝个够!”
赵敏怀孕,也很是不容易,卓凌风早早就戒了酒,她说了这几句,当即转身去了。
周芷若美眸流盼,在卓凌风脸上掠过,最后向张三丰行礼道:“张真人,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就让我为你置办几个小菜,聊表寸心!”说着欠了欠身,飘然入林。
卓凌风不由想到昔日灵蛇岛上自己也吃了她几个月的菜,眼看她白衣胜雪,青丝如瀑,风姿依旧,但身形仿佛单薄了许多,适才看她面容,也很是憔悴,心头一阵恍惚。
卓凌风再是对周芷若的为人从内心抵触,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给自己留下了永难磨灭的记忆。
张三丰瞧着这一幕,眼中透出些许怜悯,忽地连连摇头:“可惜,可惜。”
卓凌风猛然回神,问道:“可惜什么?”
张三丰捋须说道:“可惜这小姑娘容月貌,蕙质兰心,机警果决,武功高强,却一辈子要为情所困!”
张三丰说到这里,又大摇其头:“你说人这辈子都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可为什么做不到运慧剑、斩情丝呢?”
卓凌风听了这话,与任盈盈旧日情景一幕幕又涌上心头,忽而鼻子发酸、双眼朦胧,心潮一阵翻涌:“是啊,我现在陪着敏敏,却让盈盈与我天地悬绝,本想着隔着一个世界,或许可以把她忘掉,但到头来,心中苦恼只有更深!
今天看见周芷若,我又浮想连连。
我生平行事全凭一己好恶,又在男女之事上把持不住,看来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色迷心窍,薄情寡义之人。
卓凌风啊卓凌风,你有什么资格去批判评价他人行为!”
想到这儿,卓凌风突然心灰意冷,手指天边几朵荡来荡去的白云,说道:“云聚云散,离合无常。人生于世,就像这几朵云一样,分离能怎样,散了又怎样?
所谓挥慧剑,斩情思,姑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做到之人当真就快乐吗?”
卓凌风知晓全真门人佩服祖师爷慧剑斩情的气魄,可王重阳自己不见得就快乐,否则科何至于在林朝英死后,掩声痛哭。
而他自己与任盈盈分离,心中本就苦闷,若是再与赵敏分别,他觉得这种人生是有缺憾的,也是他不想要的。
张三丰不由想起那个明眸闪烁,豪爽洒脱的姑娘,如今已然隔世,眼望大海,沉默良久,方才拍手叹气:“唉,人生万相,何物不是如此?
只不过年少慕艾,你二人有机会共经患难,又能同处数月,老道本以为必生情愫,怎料却是彩云易散、鸳梦难谐,老道着实想不明白,你是怎样想的。”
英雄大会之事,早已人尽皆知,周芷若与卓凌风的纠葛,比当初陈友谅放出的谣言传的还要夸张。
尤其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乃属常事,以卓凌风的名望地位,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另类。张三丰身在玄门,为人却很是随性,故而说得万分直白。
卓凌风面色发热,闷了半天,方才说道:“真人怎会与她一同前来?”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老道静极思动,本想游览大川,却机缘巧合遇上玄冥二老向周姑娘讨要《九阴真经》,我就助了助她。
她说你可能在这桃岛,她要来报仇,老道便随她一起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卓凌风却听出了其中的危险,玄冥二老恃强夺取九阴真经,周芷若岂能对付,若非张三丰,恐怕已遭不测。
想到这儿,卓凌风心头一乱,他知道原轨迹中玄冥二老在少林寺抢劫周芷若,被张无忌所救,但这一次却因为自己,一切事情起了变化,若是她被鹿杖客这个淫鹿所制,岂不让人抱憾终身?
言念及此,又想到自己听起来有先知优势,又身怀不世神功,可现在来看,许多事情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终究没有改变什么。
那自己来此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抢了人家张无忌的姻缘吗?
张三丰见他一脸颓然,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纵然没有老道,她也不会有事。
九阴真经渊深莫测,她如今功力尚浅,虽未臻至登峰造极之境,但当今天下能留住她的,不多了!”
卓凌风叹一口气,苦笑说道:“武功再高,也难敌阴谋诡计!”
张三丰突然吁出一口长气,摇头叹息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世间一切可以变,人心却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都是不可捉摸,也是万恶之源!”
卓凌风微微颔首,人生一世,活的就是本心。
一切争端由心而生,最难过的苦难,亦是心关。
张三丰修了一辈子道,卓凌风几世为人,这道心关,也不敢说自己真正过去了。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