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战况,根本不用真正动手,他们都能想来。这简直就是无解之局!
鹿杖客内心震骇,面上却是镇定如恒,双目一翻,仰面朝天,淡淡地道:“世人都道全真教武功乃是天下武学正宗,王重阳昔日更是天下第一,厉害非常。
究竟是传言不虚,还是浪得虚名,当今世上可没几个人见过。
怎么样,你敢不敢不用倚天剑,大家比一比掌力?”
他这番话轻蔑之意毕露无遗。
鹿杖客等人都是一流高手,身份甚高,今日被卓凌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感面目无光。
鹿杖客武功与鹤笔翁相若,可他心思机敏,所以鹤笔翁一直听他的。
心中一寻思,便用出了最简单,却对成名人物最有用的办法——激将法。
他自恃“玄冥神掌”是天下绝学,只要空手对敌,卓凌风就不那么可怕了。
这里有这么多高手,累也累死他!
卓凌风何等样人,岂能不知鹿杖客的险恶用心,他还未及开口,众人当即鼓噪起来,纷纷喝道:“不错,依仗兵器之利,算什么英雄好汉!”
“堂堂高手,你羞也不羞?”
“你是哪门子的高手,太过无耻!”
“他奶奶的,这算什么全真门人,竟然要靠人家峨眉派的倚天剑才敢与我等动手!”
“不知道吧,这倚天剑可是主上主动还给他和灭绝老尼的,此番竟然好意思用来对付主上,这简直就是地痞无赖嘛!”
卓凌风微微一笑,斜眼一睨众人,忽地发声长笑,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将众人等七嘴八舌的言语尽皆压了下去,身前离得较近的几支火把更是被他的笑声,震得忽明忽暗。
众人无不相顾失色,心中俱想:“此人这等年岁,内力竟然这等深厚?”
以卓凌风的威名若在屋子里,有此能为不足为怪,然这里是空旷之地,其中难易之别不可以毫厘计。
当年“金毛狮王”谢逊在王盘山岛,以狮子吼震倒数十人,看似厉害,实则狗屁不是。
究其原因便是地形因素,众人聚集之地是个山谷,声音来回震荡,再加上没有一流高手,抵御啸声的同时,无人能够对他出手,才让谢逊得以长时间的全力发啸,才整了一出骄人战绩。
无论是抛除地形因素,还是只要有一位一流高手在场,他都得失败。
故而落在真正的高手眼里,谢逊那套玩意儿,压根没用。
盖因高手对战,一口气行岔了都会走火入魔,喷血而死,他哪有一边抵抗来招,一边发啸的本事。
别说遇上卓凌风等人,就是任何一个一流高手,谢逊敢一边发啸,一边出招,立马就能送他上西天!
故而谢逊那种长时间的长啸威力,只是听起来唬人,远不如卓凌风随意发笑,就让旁人与火把受到震荡,给人的震撼更大,霎时间鼓噪之声顿停。
再说话,谁不怕被他掐住音门,来个以音破音,将自己给震死。
卓凌风一睨鹿杖客,冷冷道:“不知所谓,你们不是下毒暗算,就是偷袭,还跟我在扯这些!
不过就你这头淫鹿,竟然有勇气说这话,我若不接你的掌力,你还当我怕了你!
只是鹿杖客,你输了,尔等不上武当山,你做不做的了这个主?”
鹿杖客听了这话,不敢随意应承。况且他想的是与师弟一起上,没想单挑。
卓凌风却拿他自己个说事,这就难办了。
只好借着赵敏帐篷未出,不接话茬。
人家都答应不用剑,比掌了,他再说不是我一个,是我们两打你一个,这也太丢人了!
他们玄冥二老成什么人了?
卓凌风冷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萧索与寂寞,说道:“当今世上配与我单打独斗的不过寥寥,你一介童仆厮养之辈,还远不够格。
还是留着脑袋多吃几碗饭吧!”
说着双手一背,慢吞吞的向外走去。
玄冥二老乃是汝阳王府最顶尖的高手,威震京师,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一时间气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俨若百年古墓中复活的魂灵。众人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卓凌风被六位最顶尖的一流高手包围,外面还有数百好手,竟然也如徜徉林泉之间,说不出的神定气闲。
他心知玄冥神掌极为厉害,自己与之斗掌,难免受到寒毒侵袭,自己的实力至少下降三成。毕竟使剑全凭手腕灵活,出手方有神来之笔。
只是今夜张三丰的结局,关系到了天下气运,他拼上一把也是无防!
然则他想的是对鹿杖客一人,若是与玄冥二老两人拼掌,那就是脑子不清醒了。
可惜赵敏一直没吐话,也不知在帐篷里想什么,那就没有必要与之坚持比掌了。
虽然卓凌风对鹿杖客已经判了死刑,也不想在此逞一时之快。当即迎着身前各种兵刃,信步走去,冷冷道:“让开!”
随手一挥,“叮当……”
又是一些兵刃被其削断,众人又骇然后退。
赵敏手下见他走来,想拦,又怕他倚天剑一挥,将自己斩为两截。
不拦,又怕郡主怪罪,好不为难,只能慢慢挪动脚步,齐齐看向玄冥二老等六大高手。
赵敏这时也走出了帐篷,看着卓凌风一人便逼的一众手下战也不是,退也不是。内心多了几分后悔,心想:“我那天也不知在想什么,怎会将倚天剑归还?
我心里有他,他却心里无我,又拿着倚天剑这样子欺负我!”
一念至此,面色惨白,心里难过到极,两颗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
玄冥二老等人看得分明,若非卓凌风,他们哪里能看到郡主流泪的奇景,上次在绿柳庄他们也只是在外面,隐隐听到,却没见到。
尤其这一次,可是当着多名手下,对他们来说,那可真是比泰山崩、黄河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闻。
赵敏似是一怔,一瞬间竟忘了一众手下也在这里,急忙转过身子,抹了一把眼泪,回身说道:“姓卓的,你这样欺我,就不怕我真的和你鱼死网破?
你纵然能够杀了我,可你以为只有五大派会为我陪葬吗?
我大蒙古必会杀千人、万人,乃至于十万汉人为我陪葬,这份杀孽你担的起吗?”
卓凌风蓦然停步,转过头来,看着赵敏,纵声长笑。
他笑声仿佛金声玉振,远远传送出去,就连周围的马匹听了,都嘶鸣起来,好一阵不绝。
赵敏看着他,注目时许,直到他收了笑声,才冷冷说道:“这并不可笑。你既然了解我,当知我所言不虚!”
卓凌风虽然发笑,其实也当真忌惮。
他怎不知赵敏号称“蒙古第一美人”,那是蒙古贵族送的,上下皆知。
就连蒙古水师的小人物都知道,更是对她盲目推崇,称许她为天下第一美人。
足见这是蒙古人的共识。
也就意味着赵敏那是蒙古的代表性人物。
故而他不杀赵敏,一方面出于惜才,再一个就是怕牵累无辜!
他到了这个世界,深切体会到了蒙古人杀汉人,理由可以随便找。
这堂堂“蒙古第一美人”若被汉人杀了,以蒙古人的残暴,必然要大杀汉人以做报复。然则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终究得有个了断!
他口中笑声不绝,心下计议已定,说道:“赵敏,我念在你我昔日份上,对你苦口婆心的规劝,摆事实讲道理,只是不想与你为敌,让这世间少了灵气,没想到你却认为我在欺你!我若想欺你,当日在绿柳庄岂不简单?”
赵敏冷哼道:“你在绿柳钢牢中,对我轻薄羞辱,难道不算欺我?”
说到“轻薄羞辱”四字,想起当日情景,不由得满脸飞红,又恼又羞。
卓凌风听到她说及“轻薄羞辱”,知道自己亲了她一口之事,可又并非情发于心,这种事在他眼里,屁都算不上。
诚然,这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然则他不是有心,赵敏也不是出于情念,这种无心之失,也真不是什么大事。
卓凌风也懒得辩白,说道:“赵姑娘,我当你聪明无双,乃是世间奇女子。
没想到终究高看你了,你也跟世上那些庸脂俗粉没有两样,也会犯蠢。”
赵敏本还红晕双颊,神色之中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
可突然恼羞成怒,心中邪火越烧越旺,烧红了脸皮,从两眼之间喷射出来,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冷笑道:“是么?我怎么蠢了?”
她生平以才智自诩,认为自己不输男儿,有生以来,从未有人说她“什么庸脂俗粉”,至于“蠢”的字眼更是与她无缘,如何能不问个清楚?
卓凌风敛容正色道:“生命是平等的,任何人的杀孽,我都担不起!
可笑你当我不懂,要斗争就会有牺牲的基本逻辑吗?
你道我今日对你再三求恳,只是为了你个人,不怕告诉你,我为的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那些陪葬之人!
这才愿意劝你,留一次机会给你,也给无辜苍生留一线希望!
我卓凌风发誓要将你们蒙古鞑子逐回漠北,故而只要于我汉家驱除鞑虏之事有利,我无人不可杀!
倘若你执迷不悟,硬要逼我杀你,若真引起生灵涂炭,那我的志向,就不是将你们蒙古人驱逐漠北,而是要将蒙古人灭之绝之!
你或许怀疑我,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那我就得告诉你,这世上可不只有你,手中握有各种奇门毒药!”
赵敏俏脸发白,咬着嘴唇,可她冷冷盯着卓凌风,全无惧色。
卓凌风与她遥遥相视,心道:“这妮子一向倔强,一旦今日镇不住她,恐怕我真得身负大罪孽了!”想到这里,脸上也是血色尽褪。
赵敏突然强笑道:“好,你够狠!我若上武当,你就要与我彻底翻脸,不讲一丝情面吗?”
卓凌风见她眼眶中湿润了一大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脸色蓦地一青,道:“这情面之说从何谈起?
我早就说过,这个情字,你我从未有过,你若对我有情,就不会罔顾我的劝阻,执意与我为敌!
而我更是没有,因为我没有改变驱除鞑虏的想法,你自属驱除之列!
至于对你是驱还是除,全看你自己选择。
我今日之所以放你一马,也只是出于一个义字!
可今日之后,你我已然两清。
下次相见,再是这种局面,我势必杀你!
同样,你若还与我汉家为敌,莫看你手下高手如云,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又阻的了我?哪怕追到大都汝阳王府,我一样要杀你!”
他这番话朗声说来,满脸庄敬之色,显然这是真心话。
赵敏心中大拗,沉默半晌,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缓缓说道:“让他走。”
一众手下齐齐躬身退开,闪出一条路来。
卓凌风转身离去,走的似乎甚慢,然双足之下却是片尘不起,转瞬便已没入了黑暗。
就听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女孩子家,前辈子都是为自己而活,后半辈子为了孩子活!
这是世道对你们的宽容与责任。
赵姑娘,你现在正是为自己活的年纪,若因卓某得罪了你,下不来台,欲杀我而后快。可凭你手下这帮酒囊饭袋,那是不可能的。
我便给你指条明路,张无忌独战六大派,又成了明教教主,名头比我还大,武功比我更高,然则他宅心仁厚,秉性纯良,你就是吐到他脸上,也能唾面自干,绝不会忍心对付你。
你可以先去将他给收拾了,谁人不赞你‘绍敏郡主’雄才伟略,你也可以风风光光回大都,对上对下对自己,都有了交代!
若还要上武当山,去欺负张三丰这个不问世事的一百岁老头,凭我手中倚天剑,呵呵,你可掂量清楚!”
话音一落,哈哈大笑,倏忽之间,笑声已在数里之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