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心有意气陷丐帮
各人都是老江湖，都明白有些道理非不懂，而是不能为。
有些罪名实在扛不起。
譬如欺师灭祖！
丐帮与明教的仇恨延续多年，死伤无数。
若要化干戈为玉帛，总得有人挑头。
而今丐帮帮主不在，传功、执法两长老，掌钵、掌棒两龙头主事，可他们互不统属，又有不合，这份提议作为他们来说，无人敢提！
谁提了，或许就会成为对头攻讦的对象，毕竟祖宗与丐帮弟子的仇就不报了？
可如今卓凌风这个看似局外，又与丐帮几代渊源非浅之人，当着众位八袋长老都搬出了上几代帮主的事迹。
这可都是给他们丐帮长脸的人物，若再持不同意见，太过不识大体，恐难再立足武林，卓凌风那句趁早散帮，别丢人名头，就大有道理了。
同样，对于灭绝师太亦是如此。
当然，这话也要看谁说。
当今世上除了卓凌风，其他人还真没这个资格与胆量，去指责灭绝师太。
毕竟救命之恩大如天！
灭绝师太再是性情严酷，她也没有立场与卓凌风翻脸。故而虽是一脸漠然，森冷如铁，但人人都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同意暂时与明教放下仇怨，共同驱除胡虏的提议。
只不过她说“听谁的”，那就大有讲究了。
卓凌风对此也心知肚明，丐帮、峨眉都是当世大派，答应与明教共抗元廷，已对中原武林命脉产生了巨大影响。
但若听明教号令，丐帮、峨眉两派多年声誉将荡然无存。
可想让明教听他们的，那也绝无可能。这同盟，也就烟消云散了。
灭绝师太，以及丐帮一众长老多双眼睛，俱都盯着卓凌风。
卓凌风心中都明白他们得坚持，却是大感头痛。寻思：“难怪原来的灭绝师太得死，丐帮帮主也得死，这不都是给张无忌铺路吗！
这两家首脑不死，如何能够听命明教。”
卓凌风心生感慨，思索良久，才接着说道：“在下有句不太入耳的话，众位莫怪。”
灭绝师太脸上微微变色，掌棒龙头直接抢着说道：“阁下莫非要我们齐听明教号令？”
卓凌风不答他的话，说道：“咱们眼前大事，乃是联络全武林的豪杰之士，共同反元，至于到底是听明教的，还是听丐帮的，或是听峨眉的，说来还有些早。”
掌钵龙头摇头道：“卓少侠此言差矣！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我们丐帮都是叫子做派，大家反元，决计不图个人的什么荣华富贵。
那魔教中人抱着一套愚民教义，蛊惑百姓造反，从宋时就不消停。
想当年本帮之所以夺了魔教圣火令，就是他们在郭大侠率领军民抵抗蒙古时，他们却在后方造反。
说起来是为了行善去恶，拯救世人，好让人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实际上只是为了达成个人野心！
他们每次做了错事、恶事，却都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自我勉励，从来不觉得错！
久而久之，朝廷视他们为敌，江湖也看不惯，这便被称为“魔教”。
而这些人久受压抑，行事乖张，与我们格格不入，不管是多造杀孽，还是得罪武林同道，更是等闲之事。
所以万万不能让魔教得了天下。
这些人行事肆无忌惮，到时候必然会打着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幌子，大肆屠戮反元功臣！
敝帮帮主不在，又为以防万一，只要不向明教俯首称臣，我们丐帮上下，十数万弟子都愿为驱除鞑虏尽一份力。”
卓凌风暗叹：“丐帮中果然有人才，难怪他们敢有收拾武当、挟制明教的想法。朱元璋日后不就开始大肆屠戮功臣了吗！”
他别的不懂，可从不认为朱元璋所行一切都是公心，不提别的。
就他给朱家大肆封王，全天下奉养，明教中后期被这些王爷都快涨破了，他这是出于公心？
只不过人皆有远近亲疏，这也是符合人性的。
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毕竟朱家王爷再混蛋，比起蒙古鞑子，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说道：“号令谁属，自是大事，可也不是咱们几家离开明教，就能说得明白。况且反元大业千头万绪，有的当急，有的可缓。”
掌棒龙头挠了挠头，喃喃道：“什么可急可缓？我看一切都急，恨不得一古脑儿全都办妥了才好。”
卓凌风道：“现在马上救出五大派的人手当急，只因周姑娘见了张无忌，一旦赵敏收到消息。凭她的聪明才智，立时便能想到，想要暗算明教众人，再无可能。
她向来都是斗智不斗力，五大派中人又不是汉奸的料子，一见事不可为，若将之杀掉，岂不成为武林群豪的终身大恨？
至于号令谁属，明教弟子之众也不在丐帮之下，待日后见了张无忌，无论诸位与他摆个道，还是定个什么约，败者听其令，也未尝不可吗！”
众人听他侃侃说来，入情入理，甚是佩服。
灭绝师太目光定在卓凌风脸上，眼角皱纹舒展，透出一丝暖意，徐徐说道：“这样也很好。”目光一转：“几位长老，敝派以出家人为主，又人才匮乏，老尼愿代峨眉与贵帮结盟，在驱除鞑虏一事上，我愿奉丐帮之令！”
传功、执法两长老，掌钵、掌钵两龙头一对视，齐声道：“愿与峨眉结盟！”
灭绝师太正色道：“只不过既然史帮主身体抱恙，老尼愿向贵帮举荐一位英才，主持大局，几位意下如何？”
丐帮几老在灭绝师太说峨眉愿意奉令，就猜到了她的下一步，眼神都看向了卓凌风。
掌钵龙头笑着道：“师太慧眼识珠，卓少侠这种人真可谓天上无双、地上无对，这让我丐帮可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传功长老道：“枉我丐帮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帮，江湖上出了卓少侠这样一位英雄，竟未得知，真是孤陋寡闻，好生惭愧。”
其他几位长老也齐齐迎和。
灭绝师太道：“以老尼看，诸位可以将卓少侠推为副帮主，你我两家也能统一号令，几位意下如何？”
灭绝师太平生有两大愿，一是驱除鞑虏，还我河山，再一个便是峨眉派领袖群伦，压倒少林与武当。
但这两大愿，她眼看自己无法达成。
是以便想以年少慕艾之由，将卓凌风收归门墙，只盼能达成所愿，奈何他种种推脱，显然对周芷若并无情意。
那灭绝师太又想将卓凌风引入丐帮，以他的武功配上丐帮实力，覆灭明教，驱除鞑虏，未尝不可能。
只是没想到卓凌风却一心主张联明抗元，压根不主张灭魔除虏。而自己与峨眉一派深受其大恩，于情于理，也不能再去拖后腿。
一旦卓凌风入主丐帮，峨眉一派纵然奉令，这也是出于感谢救命之恩。所谓有恩不报枉为人，这样也不堕峨眉威名！
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卓凌风已知局面远比所预料的为佳，有了几人承诺，再和张无忌等明教首脑会面，就大有转圜余地。
纵然有仇恨，届时自己再想办法从中斡旋，一些梁子定可揭过无疑。不料他们又让自己加入丐帮，情势又变。
卓凌风忙忙拱手道：“在下初出茅庐，江湖上没半分名头，更是年轻识浅，就连我自己都时常过得浑浑噩噩，何况统领诸位成就大事！着实不敢当此重任！”
掌棒龙头哈哈一笑，道：“今日一会，卓少侠侠肝义胆，胸襟之博大，武功之高深，让我等好不佩服，不日大名将远播于江湖，天下豪杰此后任谁见到卓少侠，都要说一声佩服。
见我丐帮众位长老推举你为副帮主，也得说一声，我们这帮老不死的，一辈子没干对一件事，唯独这件事干的没错，是不是？”
掌钵龙头则道：“这话不错，当年黄帮主即位本帮帮主之时，又有什么名头了？
如你所言，她还是一个古灵精怪，喜欢断人手足的小妖女。
况且你是全真教弟子，前有耶律帮主之事，今有你在后，纵然史帮主亲至，也得夸我们几位为丐帮招揽大才！”
这是极高的称誉，但人人觉得这是实情。
灭绝师太、传功、执法长老这等一流高手几乎同时出手，居然奈何不了卓凌风分毫。
如此高强得身手，以丐帮弟子的能力，不数日间自然名扬四海，天下皆知。
而且有了他这等高手加盟，丐帮、峨眉面对明教，才有与其一争的资本。
毕竟他们嘴上骂张无忌是个无知少年，可谁不佩服、忌惮他独败六大派的战绩，这又有谁人能与之匹敌？
卓凌风摇手道：“不妥，不妥，在下是个什么料子，还是清楚的。
我虽有几手武功，然则攻打元兵那等百战之师，什么武功可全用不上，只要一个号令不善，立时败军覆师，不但损折诸位威名，且枉自送了万千人的性命。
临敌之际我只单骑陷阵杀将便是，哪敢说什么号令群雄？”
卓凌风自然知道，他们想将自己推出来与明教争高强，好夺了话语权。
可他知道轻重，江湖争斗，自己武功有大用，可排兵布阵，攻城掠地，安抚人心，自己一概不会，丐帮、峨眉中也没这人才，跟明教抢什么！
灭绝师太却是双眼一瞪，厉声道：“什么不妥？郭大侠当年他就会打仗吗？
不也是学的？
你小小年纪，能将武功练到这等地步，胜过我等数十年苦修，可谓天纵奇才！
若是肯用心，又有丐帮诸位长老辅佐，纵然不用魔教帮衬，驱除鞑虏，也未必不能成事！
再说你这次救了我峨眉一派，老尼很承你的情。可你想想，我们峨眉、丐帮与魔教一直争斗，好容易答应不与之争斗，共抗鞑子！
但你若推辞，就是想要让我等听命于魔教，如此奇耻大辱，那我们倒不如跟魔教拼个你死我活！”
饶是卓凌风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子，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气盛轻狂此乃本性，被这样一捧，不自禁地也飘飘然有些得意。
灭绝师太瞧他有所意动，又道：“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万不可存有屈居人下之心。
张无忌与你年纪相仿，人家一战成名，震动天下，执掌一教。
你武功不在他之下，见识更是远胜，难道你真要看着人家以后俯仰六合，口含天宪？你自己却得给人家当配？”
卓凌风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激将，若非自己有先知优势，必然落入彀中，非得跟张无忌一争长短不可。
打量灭绝师太半晌，说道：“师太，你这是非得将我推出去，跟明教争啊？
你这是嫌周姑娘这颗棋子不够，还要将我摆上棋盘哪？”
灭绝师太冷笑道：“什么棋子！我瞧你是个人才，我又承了你的情，故而我得报答！
你入主丐帮，你成名、丐帮得利、我还情，这是一举三得，谁也不吃亏！”
卓凌风略略一怔。
灭绝师太又道：“至于芷若，你都说她小小年纪，腹有机心，她在峨眉派八年，能对师姐们阳奉阴违，我难道就猜不到，她也敢对我这个师父阳奉阴违？
她与张无忌有情，在光明顶上普天下的豪杰都看了出来，难道我便不知。
她虽然出身渔家，可从小胸怀大志，绝非一个甘心做陪衬的人，我只是告诉了一条捷径，逼了逼她。
至于怎么选，你当她会完全按照我这个师父的想法，去做吗？这又何谈棋子？
你将我未免想的太坏了些！”
卓凌风瞬间恍然，也是。
所谓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周芷若能对师姐们阳奉阴违，对师父肯定也敢！灭绝师太一代掌门，岂能不懂这个浅显道理。
她看似在逼周芷若，何尝不是已经知道周芷若会怎样选。
她若真的深爱张无忌，全以其为重，直接将倚天剑屠龙刀秘密告之对方，兵法用之驱除鞑虏，武功秘籍自己留着，发扬峨眉。
还是，她不知张无忌的人品？
她若真的这样做了，张无忌不得感动死！
可她没有，却行隐瞒、嫁祸、杀人灭口之事。这些手段并不是灭绝师太教的，而是她自己做的，这便远远谈不上灭绝师太的棋子了。
自己这话的确不太对！
至于自己，从救了灭绝师太之时，就不可避免入了她的心，自然也就上了她的棋盘了。
掌棒龙头忽然发话道：“卓少侠，师太说的对啊，那张无忌也是个年轻人吗，他能当明教教主，你为何不能当我丐帮帮主？
你适才还说，你心敬郭大侠、黄帮主为人，你难道真要看着我们丐帮沉沦，而袖手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