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从你这句话不难看出,你率性而行,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其实反中我神教下怀,哈哈……”
卓凌风也是哈哈一笑,他自然知晓日月教中这类人不少,他们之所以与正道武林背道而驰,就是对一些礼法规矩视之蔑如。
只不过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却变成了肆无忌惮,这就给戴上一个“魔”帽了。
两人笑了一刻,任我行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卓大侠能求一个心安,任某却麻烦得多啦!”
卓凌风心想:“正题来了。”
“我一囚牢底十二年,或是年龄渐增,慢慢地,对从前的许多事儿都能想开一些了。
本教与各大名门正派犹如两国交兵一般,不是你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你,力强者胜,那也没有什么对不对的。
尤其我与他们的恩怨多数来自上辈,为这劳什子的怨啊恨啊,劳心费神,殊无意义,”
说到这里,任我行喝了一杯酒,接着道:“若说还有旧事横在心中,那就只有东方不败了!
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了名利权位还是仇恨,嘿嘿,反正是年纪越老,越是心热。”
他又满满斟了一杯酒,一口干了,哈哈一声长笑,笑声中却满是苍凉之意。
卓凌风也喝下手中杯酒,笑道:“任先生心中有什么话,不如直言!”
任我行将杯一放,笑道:“卓大侠快人快语,好,我就直说了。
其实你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实则是个虚的。
我此刻虽得脱牢笼,仍然性命朝不保夕,江南四友与桑三娘他们叫我‘教主’,也不过说来好听而已。
毕竟今日的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不败。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我之下,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
他麾下人才济济,凭我和我女儿所能掌握的势力,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主之位,确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
卓凌风点点头道:“任先生这话倒是不假,今时今日的东方不败武功何止不在你之下,那是切切实实在你之上!”
“哦?”
任我行一摸浓髯,缓缓道:“你如此肯定,莫非你师父跟他交过手?”
卓凌风看了一眼他,笑道:“贵教有部镇教之宝,既然落在了东方不败的手里,他的武功自然远胜十二年前了。”
任盈盈道:“爹,什么镇教之宝,说的是《葵宝典》吗?”
任我行脸色凝重,微一颔首:“多年以来,《葵宝典》一直是本教的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主传给下一代教主。
其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废寝忘食,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便想将教主之位传给东方不败。
将《葵宝典》传给他,原是向他表明清楚:不久之后,我便会以教主之位相授。
唉,东方不败是个聪明人,这教主之位明明已交在他手里,他为什么这样心急,不肯等到我正式召开总坛,正式公布于众?却偏偏要干这叛逆篡位之事?”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直到此刻,对这件事仍弄不明白。
任盈盈听了这话,却是心生愧意,轻叹一声。
卓凌风转眼一望,她本就酒意上涌,这时脸上一热,当真是双颊流辉,比起怒放的牡丹还要明艳。
卓凌风微微失神,又急忙低头饮酒,不敢再看。
好在任我行与任盈盈都心有所思,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就听任盈盈低声道:“向叔叔倒是对我说过,应该是东方不败等不及了,不知爹何时才正式相传;二来是不放心,只怕突然之间,大事有变。”
任我行眉头微蹙,道:“其实他一切已部署妥当,又怕什么突然之间大事有变?当真令人好生难以索解。
我在黑牢中静心思索,对他的种种奸谋已一一想得明白,只是他何以迫不及待地忽然发难,至今仍思之不通。
本来嘛,他是光明左使,你向叔叔是光明右使,他对其颇有所忌,怕我说不定会将教主之位传给向兄弟。
可是当时,向兄弟已经不别而行,他的眼中之钉已去,尽管慢慢地等下去好了。”
任盈盈轻叹一声道:“东方不败发难那一年,端午节晚上大宴,我在席上说过一句话,爹爹,还记得么?”
任我行搔了搔头,道:“端午节?你一个小姑娘说过什么话啊?那有什么干系?我可全不记得了。”
任盈盈道:“那一年我在席上点点人数,忽然问你:‘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
你一怔,问道:‘什么一年少一个人?’
我说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
任我行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听了你这句话,心下甚是不快。
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
再早一年,丘长老不明不白地死在甘肃,此刻想来,自也是东方不败暗中安排的毒计了。
再先一年,文长老遭革出教,受嵩山、泰山、衡山三派高手围攻而死,此事起祸,自也是在东方不败身上。
唉,你这小娃娃无意中吐露真言,当时我犹在梦中,竟自不悟。”
卓凌风心想:“你什么都知道,才故意给了东方不败葵宝典,想要稳住他,没想到人家也识破了你的缓兵之计罢了!”
说道:“任先生想必是因为深受‘吸星大法’反噬之苦,这才让东方不败有机可乘。”
任我行深深看了一眼卓凌风,点点头道:“不错,这门‘吸星大法’,始创者是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后来分为‘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两门。
修习‘北冥神功’的是大理段氏。只是学者不得其法,其中颇有缺陷。
那位段皇爷本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初觉将别人毕生修习的功力吸了过来作为己用,似乎不合正道,不肯修习。
后来读了逍遥派一位前辈高人的遗书,才明白了这门神功的至理。
那遗书中说道:不论好人坏人,学武功便是要伤人杀人。
武功本身无所谓善恶,用之为善即善,用之为恶即恶,拳脚兵刃都是一般。同一招‘黑虎偷心’,打死了恶人那是好招,打死好人,就不见得是好了。”
卓凌风默默点了点头。
任我行喝了口酒,又道:“逍遥派那位前辈言道,百川汇海,是百川自行流入大海,并不是大海去强抢百川之水,这话再对也没有了。
敌人不以内力来打我,我便吸他不到,‘北冥神功’立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那‘化功大法’却不同了。创始者本出于逍遥派,但因他不得师门真传,不明散功吸功的道理,便将他常使的下毒法门用之于这神功,敌人中毒之后,经脉受损,内力散失,似乎为对方所吸去。
我这‘吸星大法’源于‘北冥神功’正宗,并非下毒,这中间的分别,你可须仔细了。”
卓凌风知道他故意将‘吸星大法’的来历透露的清晰无遗,此为收自己之心。
笑了笑,道:“关于这一节,我倒是知晓,当年段誉学了北冥神功,却并未练全,只练成一路‘手太阴肺经’,只有大拇指的少商穴和人相触,方能吸取内力,其余穴道却全不管用。
而‘吸星大法’全身穴道皆能吸取功力,想必创功之人为了求全,想将完整版的‘北冥神功’推演出来,但终究人力有穷,才让这门‘吸星大法’在融功方面有着莫大隐患了!”
任我行眼角流露一丝苦涩,叹道:“不错,就是因为段誉不得全貌,才让‘北冥神功’有了缺陷。创制‘吸星大法’之人,又不满足手指相触才能取人内力,才耗费才思好让全身皆能吸取内力,却终究不能尽善尽美!”。
说到这里,顿了顿,出了口长气接着道:“其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已在十年以上,在江湖上这神功大法也大有声名,正派中人闻者无不丧胆。
可是我却知这神功之中实有几个重大缺陷,初时不觉,其后祸患却慢慢显露出来。
那几年中我已深明其患,心知若不及早补救,终有一日会得毒火焚身。
他人功力既是吸取而来,终非己有,会突然反噬作怪,吸来的功力愈多,反扑之力愈大,所以我才不理教务,一心研究大法,唉……”
任盈盈柳眉微蹙,说道:“爹爹,江湖有云,那《葵宝典》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笈,练成了宝典中的武学,自然无敌于天下,想必也能延年益寿!
你为何不练那宝典中的武功,偏要去练这有缺陷的吸星大法?”
任我行淡淡一笑,道:“此中原由,自然与吸星大法一个道理了。”
任盈盈一怔,忽地醒悟,肃容道:“这宝典武功竟然也有缺陷,是什么?”
任我行神色很不自然,佯怒道:“小姑娘家家,哪里恁多好奇?”
任盈盈被父亲当着卓凌风的面训斥,脸上一红,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卓凌风暗暗好笑,却也只是喝酒。
任我行忽地起身,举起手中酒杯,走到卓凌风面前。
任盈盈也跟着站起,以示尊敬。
卓凌风自也端着酒杯,起身站起,说道:“任先生,这是做甚么?”
任我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掷酒杯,一揖到底,沉声道:“卓大侠,老夫今日有一事相求。”
饶是卓凌风知道他必然对自己有所求,但他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那还真是不知,陪着喝下杯中酒,狐疑道:“任先生有什么话,在下洗耳恭听,又何必行此大礼,妄谈一个求字!”。
任我行直起身子,淡淡一笑,道:“卓大侠既然知道东方不败练成葵宝典上的武功,自是天下无敌。他麾下又党羽众多,我张嘴就是一个求字,太过冒昧了。
来来来,咱们杯酒言欢,这话再也休提了。”
卓凌风明知他是激自己,却也酒意上涌,豪兴迸发,朗声道:“任先生也莫要激我,葵宝典未必就真的天下无敌!
纵然没有与你相约之事,我也得找东方不败做过一场!
这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
任我行听了这话,心中既是狂喜,亦复惘然,不由叹道:“不错,你今日并未施展全力,老夫心知肚明。
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自要有舍我其谁的气势,至于生死成败,却也不重要了!
来来来,冲你这句话,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杯酒下肚,任我行一捋浓密的黑髯,笑道:“卓凌风,我再问你一句话!”。
卓凌风目光一闪,微笑不语。
感谢终于有时间了书友打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