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头,傅桓郁挂断电话后,看向窗外的院子。
这间房间当初在装修的时候,就做了隔音处理。
他妈妈希望他在这里学习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不受影响。
此时此刻,身在房间中,傅桓郁自然也听不到外头传来的任何声音。
他只静静等待了十分钟,便转身,轻轻打开房间的门,黑眸扫向客厅。
远处,傅俨背对着这个方向,在客厅角落打电话。
傅桓郁拎着西装外套,出房间,关上门,往前走了五米,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咚的一声。
又是从楼上传来的。
傅桓郁眸色微黯。
他踏上了楼梯。
一步、两步、三步
楼梯有两段,中间一个转角。
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所以楼梯里没有开灯,但是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有限,因此此时楼梯深处也已经被阴影覆盖,显得有些黑暗诡谲。
转角处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他妈妈在世时亲手画的水彩画,画中的父亲高高举起手中的孩子,父亲一脸骄傲,孩子也笑得大张着嘴巴。
妈妈在画的右下角还提了名,正是《父子》。
傅桓郁盯着这幅画,脚下碰触到楼梯,只发出非常轻微的声音。
他在悄无声息中前行,而那副水彩画,亦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和记忆中那般,水彩画的背景里有一名女子,她穿着连衣裙,双手背在身后,笑看着父子俩的背影。
当初傅俨问过她,为什么不把她自己画到他们身边呢?
而她笑嘻嘻回答,她就是想画一副父子为主题的水彩画啊,至于一家三口,以后有机会她会再画的。
可惜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一家三口的画作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这幅《父子》,却如同诅咒般,始终挂在这楼梯转角处的墙面上,像是在照映着这个家庭女主人离世,只剩一对父子的现实。
这对父子没有像画中那般笑口常开。
此时此刻,他们一个在客厅角落处,压低声音打着电话,另一个在黑暗中的楼梯,无声前行。
傅桓郁单手扶着墙面,盯着那幅画,一步一步走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妄图从这幅挂了十多年的画作中再看出点什么,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去思考二楼有着什么。
他的思维仿佛也浸润到了这一片黑暗中,渐渐变得沉静,木然。
然后,咚的一声。
第三次传来。
在傅桓郁的视野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出现,挡住了他看向那副水彩画的目光。
是一个男人。
穿着黑色体恤和破洞牛仔裤,身形纤瘦到就像是一抹鬼影。
这个男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耳朵,鼻子,嘴唇上都穿着环,脸色白得跟抹了墙灰一般。
他从二楼下来,在转角处一转身,就看到了傅桓郁,挑起了眉毛。
傅桓郁停下了脚步,眼中毫无波澜地望向他。
这个男人饶有兴致地笑了声: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没听你爸说起啊?怎么,想去二楼?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慢条斯理道:你爸没跟你说过,楼上现在老鼠多得很,不方便上去?
傅桓郁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不明。
男人似乎也不介意,大概是习惯了他这副漠然的模样。
在傅桓郁面前站定后,他似笑非笑道:认识这么久了,跟你爸一样,叫我一声刘老师都不肯?
他弯下腰,凑近过去,目光直勾勾地扫过傅桓郁脸上的每一处,舔了舔//唇,语气暧昧道:或者,叫我一声刘哥哥也行。
语罢,他突然间动了动鼻翼,似乎嗅到了什么,眯了眯眼:嗯?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傅桓郁垂着眸。
男人咽了咽口水:闻起来很好吃的样
话还没说完,什么东西刺进皮肉里的噗嗤声响起,他突然浑身僵住,无法动弹,嘴巴大张,却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睛瞪得大大的,面目痛苦而狰狞。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傅桓郁,又一点一点低头,看向刺入他腹中的东西。
*
几个小时前,演播厅废墟中。
一个b市妖怪局员工正在抱怨。
怎么会少了个角?要是其他的部位也就算了,偏偏是穷奇的角,我不想写问题报告了啊!
另一个员工大概是新来的,不解求问:穷奇的角是什么很特殊的东西吗?
那个员工解释道:妖怪的角、牙齿、指甲这种东西都是灵气聚集比较多的部位,杀伤性比较强,而且这只穷奇还是一代妖怪,被他的角捅伤,别说人类了,普通的二代妖怪都会动弹不得。
嘶,这样啊新来的员工看了看这片废墟,和这样的一代妖怪凑合在一起,美食家都是一帮什么人啊,一想到这样的人类可能就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人类美食家啊说实话,如果是熟悉的亲人的话,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因为人类一旦吃过妖怪的肉,就会变得不太正常。不是指生理方面会变异什么的,就是,在亲身感受过灵力之后,一个人就会彻底变了心态层面上,精神层面上,会变得和普通人类很不一样
他们渐渐走远,而一个男人站在他们身后,许久没有动弹。
他盯着他们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的画面。
从今天的事件发生,亲眼见到那两只闯入演播厅的妖怪之后,心生愕然的同时,他的胸口也有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悄然浮现。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中途亦被恋人的事情打断,直到此时此刻无意中听到这两位妖怪局员工的对话,回想起家里那位亲人,和最近三年总是时不时跟在那位亲人身边的诡异男子,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动了动,而他的眼底,已孕育出了一片浓浓的阴影。
脚步一转,想要离开,脚下却似乎忽然踢到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蹲下身,拨开一堆乱七八糟的尘土和碎片,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尖锐的角
他盯着这只角。
两秒后,身后传来了恋人的呼唤:桓郁?
他微微一动,再起身时,便将西装外套勾在了手臂上。
恋人走到他身边道:走吗?严岳来找我们了。
他顿了顿,笑着道:好。
而当车子驶上道路,车内的几人谈论起美食家案件后,他突然开口问:美食家到底是指什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朋友叽里呱啦开始介绍,他静静地听着,所有的线索,都和记忆一丝一丝契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