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麻烦变成了林客和他人交往的渠道,看上去发展得不错,但陈伯却总不安心。
因为陈伯看得出,林客这么做并非是出于老好人心态,更不是想得到感激,纯粹只是因为不知道用什么其他方式和人沟通,他鲜少主动去找什么人、甚至当别人约他出去玩的时候,林客也往往是拒绝的,而那些朋友随着他的考试、升学,也渐渐地与他分开了。
到头来,林客还是最喜欢回到家里,就坐在那张小桌子前,要不看书,要不写作业,要不就盯着窗外发呆。
在林客去读本地的住宿学校之前,陈伯还问他要不要住校。
不了。果然,林客一口回绝。
陈伯的身体不好,自知无法看着林客走太远,只好到处带着林客见同事,希望林客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但不论陈伯怎么努力,林客还是只和其他人保持最基本的客气,再习惯性用他那张十分随意的俊脸收割一波众人的好感度,最后转身就回,片叶不沾身。
就好像他出门只是任务,回家才是终点。
这么独来独往的,以后一个人可怎么办?
陈伯:
陈伯第一次感到头大。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契机出现了。
某天,也不知是岚岚替林客说了句什么话,把几个贼小子惹急了,追着林客闹,还把架打到了家里来,差点伤到陈伯。
林客忽然地就发了疯,第一次发狠反击,吓得那群混混再也不敢来惹他和陈伯。
正巧那天大家都在,陈伯就当着大家的面开玩笑似的问林客:现在还有老头子给你撑腰,将来你一个人怎么办?
却见林客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就像一只小兽那样,很敏感地问:怎么了?
那一瞬间,陈伯感受到林客身上极度缺乏的那种安全感。
他把林客再次带到同事们面前,再次向同事们介绍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陈伯确认了,如果林客自己愿意,他要让林客成为一个社工这是最能够和他人产生连接的职业,也是最能把林客和这个世界绑在一起的职业。
时间过得很快,林客去读大学,但就像小时候那样,毕业了很快又回来,压根没想着去另外的大城市闯荡。
他长得越发好看,长手长脚,仍然坐回书桌前的那个小椅子上,问陈伯:你想让我当社工吗?
陈伯沉默片刻:你自己想干什么?
林客想了想:都行。
陈伯盯着他看了半晌:那就和我们一起干吧!
林客见陈伯愿意让他继续跟着,这才笑了:好。
林客太听话了,特别是比起别人家的叛逆小子,简直算得上是贴心极了。这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不知为何,陈伯开心不起来。他多希望林客能说自己想做什么,想干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不是只听他的话。
但林客在这方面并没有让他放下心,自从林客进入社工团队以来,一直兢兢业业,那些麻烦事儿似乎压根没法让他生气,别人的感激似乎也没让他喜悦。
而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
陈伯本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就在人生最后关头,最后再叮嘱他几句,让他努力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单纯为了别人活着。
毕竟林客听话,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做的。
可没料到,当他真的撑不下去时,林客却去往了几十公里外的小镇干活。
他在人生最后一刻,心中只剩下一个愿望希望林客从此能别那样紧绷着,要找到自己所喜欢的,找到活着的热情。
可惜的是,陈伯的美好期盼并没有实现。
在他走后,林客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那样,仍然兢兢业业上班,却鲜少再和同事们说话那些没有陈伯在的聚餐活动,他也全都推掉了。
担心他状况的同事们曾上门拜访过他,却见林客只是坐在小桌子前休息,问他什么话,林客只答没事。
他的确没事,活得正常极了,工作,拿工资,过日子。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