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死死压抑的凌卓再也控制不住,他用力抱着任听霄,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体温和气味,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任听霄正别别扭扭地想要从凌卓身上下来,搭上他胳膊的手却忽然顿住了。
一股烫灼的湿意,从她脖颈处贴着凌卓脸的部分流淌下来,融入她还没擦干净的水汽里。
凌卓……哭了。
任听霄怔怔地止住了动作。
在她的理解里,凌卓如今已经是苍蓝帝王,他坐拥四海,铁血而强大。
就算现在所有人都说,这个帝王不管事,不理朝政,除了日常苦行僧一样的行径,毫不贪图享乐,其余的也不比从前的昏君要强。
但是任听霄就是认为,凌卓现在的一切就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一旦他想要做什么,他必定能够成功。
然而现在的任听霄,面对的是一个将她死死锢在怀中,仿佛松开手的下一秒她就会变成泡沫,甚至埋在她脖颈中哭泣的帝王。
拥有一切的帝王抱着怀里的人,哭得像个刚刚丢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
任听霄目露茫然。
但这毕竟是凌卓,多少次和她同生共死的兄弟和军师,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推开他,而是有些心疼的拍拍他的胳膊。
好在凌卓的失控没有持续太久,他知道这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任听霄需要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然而终于有一天梦境成真,让他怎么舍得放开她。
察觉到任听霄在怀中僵硬的姿势,凌卓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又马上流泻出心疼的柔软。
以她的性格,不可能被人这么抱在怀里还舒舒服服的,但她还是没有挣扎和离开。
他的听霄,一直是这么善良柔软的姑娘。
而此时,被定位为善良柔软的任听霄,在呆滞地数着羊角兽。
在她数到第一百五十只羊角兽的时候,犹如锁链一般缠绕在她腰上的手臂终于松了,然后是凌卓的鼻尖在她脖颈轻轻蹭了蹭。
任听霄打断了数数,缩了下脖子。
好痒。
凌卓眷恋地轻蹭了一下任听霄,还是依依不舍地将她松开,看着她马不停蹄地送他怀里跳了出去,勾起嘴角想笑,又被他强行抿成下弯的弧度。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轻声问。
他声音本来就微哑,此时顶着刚刚哭过的红眼眶,苍白瘦削的身子裹在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袍里,就这么含着委屈,轻轻问任听霄,是不是讨厌他。
……这谁能说得出口啊!
何况是本来就和讨厌他沾不上边的任听霄。
“怎么会!”任听霄脱口而出,看着凌卓控诉委屈的眼睛,她同手同脚地上前,僵硬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好啦,不伤心了。”她不太熟练地安慰,“陛下就是最棒的!”
凌卓刚因为碰触到她而眯起的眼睛又睁开来,他认真地看着任听霄,沉声:“不要叫我陛下。”
任听霄呆了呆:“那要叫你什么?”
“我有自己的名字。”凌卓垂下纤长的眼睫,温存地将侧脸放在任听霄的手心里,“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凌……卓?”任听霄试探地唤他。
凌卓倏然用力咬住了嘴唇。
淡色的唇上被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他没有抬眼,只是细细听去,能听到他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我在。”他说。
任听霄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但她体贴地将帝王的失控和悲伤留在这间化妆室里,等侍女重新进来之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侍女进来之前,任听霄目瞪口呆地看着凌卓拿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在脸上抹了些什么。
当他再次暴露在人前时,除了仔细看去能看到眼睛里的红血丝,几乎已经看不出刚才他都经历了什么。
他收拾完了自己,就把任听霄按到座椅上,拿着一块毛巾,温柔而耐心地为她擦干一头长发。
当侍女们有序地重新走入化妆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们手里端着的东西都惊讶地掉到了地上。
凌卓没有理会她们,而是一边给任听霄擦着头发,一边柔声问:“我没有提前征求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决定了婚讯,你会不会怪我?”
身后的侍女们更加惊恐地互相对视。
她们看见了什么,她们居然能从这位……除了阴郁和丧气之外的帝王脸上看见笑意?
他居然会这么温柔地问一个女孩会不会怪他?原因是他想尽快和她结婚?
这个世界玄幻了。
任听霄浑身一凛,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丝毫不往凌卓的方向瞟:“当然不会,我全听陛下的。”
现在有很多外人在,凌卓也没有刻意纠正她的称呼,他眉眼弯了弯,将毛巾放到一边。
他双手握着任听霄的双肩,躬下身,强行将自己的脸挤入她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