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位高权重人发了言,其他人便胆子都大了起来。
一个个开始说道:“只是去参加婚宴, 又不代表什么。那魔族还和巫家为敌, 两边还战着, 重明君和不群君也没有向着魔族。严格说来, 我们双方难说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不宜在此时赌气。”
“对对对,正是这样。永秋君的灭神榜,说不定还要倚仗他二人的帮助。先前巫姑娘那事, 反正也不是他俩做的。”
“有道理,本座这就去备份厚礼。”
“可惜永秋君闭关,不参与他弟子的婚宴。”
而姜采的师父天龙长老如何,众人皆闭口不提。剑元宫那位暴脾气的长老玉宵君听他们这么说,听得一直冷笑。一个个表面说得冠冕堂堂,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心思。
永秋君是仙人。
对面那个敌人是仙人。
可是重明君张也宁也是仙人。
这些人,是谁都不想得罪,希望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
但是张也宁和姜采宴请天下人,又岂会这么轻松放过他们,不让他们表态?
同一时间,喜帖送入魔族手中,许多魔族修士拿到请帖,心中忐忑。而回到他们身边的盛知微,直接坦荡无比地拿着请帖去找云升,询问云升魔族是否要去参加婚宴。
盛知微解释:“我带人和巫家作战时,捡到了这喜帖。我们和姜采他们似乎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姜采还是魔尊,不知尊上是否派人去参宴?”
无极之弃中,云升负手立于残垣前。
如今她将魔族的临时大本营搬到了无极之弃。无极之弃这个空间平时被掩藏住,却能随着云升的心意到达任意方位。以至于修真界的敌人们寻不到如今魔族的大本营,云升却可以轻易带着无极之弃前往修真界声讨。
在这漫长时光中,云升在魔域一次次地死亡又复生,但她似乎并不喜欢魔域。
她更喜欢无极之弃多一些。
云升伸手接过盛知微递来的喜帖,双眸幽幽将盛知微从头到尾扫一遍。盛知微低头避开她的打量,云升轻轻笑了一声。她低着头,素白手指眷恋地拂过请帖上的两个人名,目中的笑意有些清薄。
那笑意越来越淡。
她手轻轻一捏,喜帖便在她手中化为云烟。
盛知微一凛,后退两步。云升却并未回头,只道:“投于我的无论是正统修士,还是魔修,都不参与重明君和不群君的婚宴。可懂了吗?”
盛知微心脏咚咚,又勉强压制。因魔子借用了她的心脏来行走天下,她此时深怕自己的背叛靠着心脏,已经被云升感知到。
盛知微谨慎应了是,退出时后背已出了一层汗。云升仍立于残垣前,并不回头。
她长久地凝望着无极之弃这片荒废的土地。
万籁俱寂,天地一驹,尘埃与烟霞共飞,亘古如是。
一道虚虚的剑灵光影从她神识中离开,落在她身后。这位剑灵跟随她这么久,已经能够开口说话。
剑灵说:“盛知微背叛了你。”
云升淡淡一笑。
她说:“我知道。”
剑灵再说:“离开了梦境,龙女也不回来找我们。”
云升再道:“我知道。”
剑灵:“永秋君仇视魔族,杀害阿追,逼迫阿追死了都要为灭神榜彻底牺牲。好不容易留下一点道元,主人因灭神榜造成的伤害不得不沉睡疗伤,那永秋君就连那一点道元都不留给您……非要让阿追转世。
“这世上,谁都背叛主人,谁都离开了主人。世上人都不是好东西。”
云升微微笑。
和魔子的妖冶萎靡不同,仙人云升的气质更缥缈出尘,真要说的话,与她做人时很像。力量恢复、完全醒过来的云升淡淡说道:
“永秋君也是很厉害的。他开辟修真界,与人界分开,又拉拢妖族,让如今天下,大部分妖族都修习正统大道,不入魔族。因魔本就因恶念而诞生,他也不断在此下功夫,到了现在,魔族就全成了堕落的恶徒了。
“他这一生啊,一贯是我不死,他不能心安。他认为我不死,便必要报复这天下,杀尽他庇护的人。为了这狭小的忌讳之心,他一次次将我逼到绝路上。似乎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对于我的忌惮。
“一万年前,连我母亲都要杀死我,连我妹妹都要送我陨灭。连阿追一点复活的可能都不留给我。这人生呢,便是这么一回事。我若心软,他便强盛;我若退后,他便向前。他呀,是当真不希望我活着。”
云升笑:“他是真的觉得一万年前,我没有复活,是最好的局面。死了的公主,才是他的好姐姐。活着的公主,只会是祸害。我这弟弟啊,太过胆小,一万年前魔袭王都那件事,吓破了他的胆子。”
她喃喃自语:“他被吓怕了整整一万年,依然害怕。”
剑灵不解。
她是从法器修炼成仙器,再开神智,再学说话。她牙牙学语并没有多久,一直为主人的遭遇而抱不平。但是从此刻主人的发言来看,她隐隐觉得主人对这一切清楚万分……可主人似乎就是要做一个恶人。
剑灵问:“为什么?”
她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那些各式各样的奇怪心情,便只能用三个字来代表。
而云升轻笑:“因为俯视深渊太久的人,也变成了可怕的深渊。因为从深渊边路过的人,忍不住诱惑,跳下深渊了。”
她这话,不知道说的是永秋君,还是她自己。剑灵更加茫然了。
云升凝望着天地间的断壁残垣,眺望着纵行的魔气灵气交错。她目若渊深,万事不在意,又万事皆在心中。她既慈悲,又无情。既在意曾经发生过的事,又好像很不在意。
三天合一后,本就是真仙的她,气质更为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