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于说笑,喃声:“很快就没事了……”
于说明白了他在做什么,声音更厉,抓他手腕的手一下子力道加重:“停下来!”
可是阿追不会停。
他痛得想在地上打滚,他抽取脊骨时整个手都发着抖,每一次呼吸都痛……这实在太痛了,可能他毕生再也不会痛到这种程度。
剧痛灌顶,阿追发着抖,手伸入自己的血肉中,不仅要拔一根脊骨,她要连拔四根。
于说:“阿追,停下来!”
可是阿追不!
那四个将军用自己的脊骨锁住魔子,他便可以用同样的四根脊骨,解掉魔子的锁链,放魔子自由。
他喜爱一个人,他便要她复活,要给她生命,给她机会,给她骨血,给她自由。他喜爱一个人,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周围魔和妖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一个魔会为了魔子做到这一步……他们所有人都是来救魔子的,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开锁住魔子的铁链,但是阿追不在意,只催促他们跟着他一起行动。
阿追和他们说:“我自有办法。”
原来是这种办法!
于说一把扣住阿追的肩膀,她抱着的少年在她怀里发出凄厉惨叫声:“啊——好痛!”
可是说着好痛,他血肉模糊的手提着一根脊骨,敲在锁链上。一根锁链嘣一声断裂,阿追眼前模糊,冷汗和泪水模糊他的视野,他痛得厉害,神识好像已经抽离在外,不再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但他断断续续,还要抽更多的脊骨,要把四根锁链全部斩断。
阿追咬着牙发抖:“我要让你活——全天下人都不要你活,但我非要你活!”
他一根根拔出脊骨,每次脊骨脱体,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麻痹痛意。这种痛,前世的张也宁曾经承受过。可是在一万年前的扶疏古国中,张也宁那个小师妹,早就承受过了。
阿追从来倔强无比,从来不肯认输,就像后世魔子和辛追说的那样——“如果你是她,她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一根根脊骨抽出,对抗锁链中的力道,锁链一根根崩断……阿追模糊地要抽第四根时,于说一把将他抱入怀里,发着抖:“够了,够了!锁链全部摘掉了,不要再拔了!”
血肉模糊的阿追和一身血迹的于说拥抱着,阿追勉强睁开眼,迷惘地看到那四根锁链居然真的全部断了——
好奇怪,不应该是四根脊骨,才能斩断吗?
难道是渐渐离开无极之弃,锁链的力量减弱了?
阿追没有心思想那些,他只是松口气,只是为此开心。他倒在于说怀里,抬起脸,伸手颤颤想抚摸她的面容。他轻声:
“殿下,你自由了——”
于说闭目落泪,这一刻,她堪破情关,无悔情劫中的生情无悔劫应劫而破。此心无怨,此心无悔,她如何能不因此破劫?
而阿追还仰着头,艰难地笑,认真地说:“殿下,你要活得好好的。你不要理世人的话,你要修成大道,你要做那至高无上的仙人……殿下,你一定要成仙。只有你,才配做仙人。”
于说低头,泪水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阿追喃喃自语:“以后,殿下就去闭关,就去过劫……我听说殿下只剩下无悔情劫没有过了。我帮殿下过劫!殿下不要再管人族和魔族的战争了,我来代替殿下,我来帮殿下。
“殿下去成仙吧!我没有办法帮殿下铸造殿下想要的世界,但是我可以帮殿下抚平这些障碍……殿下专心修行。
“等殿下成仙后,一切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带着对未来的期盼,昏倒了过去。风雪又一重扑来,打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寂冷夜晚,所有魔和妖,都听到了魔子抱着阿追,终于嚎啕大哭的声音。
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愤恨,多少年的不平……只在此夜,一场大哭。
寂静中,妖族的人再也等不下去,站了出来:“金鼎龟一族,愿归顺魔子,求魔子庇护我金鼎龟一族。我族愿与魔族结盟,请魔族带领我金鼎龟一族和人族开战。”
于说抬起了脸,看向他们。
她哑声:“好。”
--
时光长河中,姜采强撑着灵力,用剑气划破屏障,破出时光碎片。剑气甚猛,她冲破之时,身形跌入长河,眼见要被划过去的另一道碎片吸进去,她运剑相抵。
手中剑只是普通剑,在姜采多次全力运功之下,剑砰然断裂,反噬之力向姜采袭来。
姜采向后一退,唇边渗血加深,眼眸却更加冷冽。她一手剑断裂的时候,另一手就掐起法诀来对抗吸气。但这一次,她的法诀还没有完全生效,一道青色的法阵,就依托她的法诀,在她脚下亮了起来。
月色清寒!
一只手从后搂住她的腰,接住了向后跌出的姜采。
姜采抬头,看到那堕仙纹。
姜采:“也宁!”
张也宁眸中深红血腥之色一闪而逝,他压制着力量,抱住她腰身,雪白衣袍在黑漆天地间飞扬:“我们走。”
说话间,他袖中青龙鞭甩出,袭向晦暗混沌的长河。长河上空突然破开一个细长的雪白的口子,张也宁毫不犹豫,拉着姜采便迈步而走。
二人化光遁入细长轨道,下一刻,他们从时光长河中跌出。张也宁随手一挥,姜采被他搂着腰,她不回头,却抬手便将一道灵力加持在张也宁身上,两重光相缠,一同劈向在两人后方上半空再次出现的时光长河。
时光长河被二人协力封印,只开了一瞬,便关闭了。
两人跌落在地。
姜采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吐出一口血后。她忍着神识中的痛,扭头便摇晃站起来,去扶张也宁:“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