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说面上神色微放松。
她笑了一笑,慢悠悠:“这很好啊。”
玉将军激动道:“殿下,您如果愿意,我可以和您说更多的。我是个粗人,我不知道王都那边都是怎么想您的,但是在无极之弃,大家都是您庇护的子民,都舍不得您……”
于说垂目。
玉将军开始说起:“您还记得吗?您最开始实验自己的理念,选的就是无极之弃。因为这是您的地盘,因为这里地理特殊,您一开始就把我们当自己人。您说什么三族和平,其实我们都没太懂,但大伙儿都愿意跟着您……
“城东的烙饼铺开了百年,生意都是从您光顾那一天开始好起来的。这些年,那铺子老板娘一直说可惜,说想谢谢您……
“您在马下救过的一个七岁孩童已经长大了,可惜没有修行天赋,只能当凡人生活一辈子。
“哦,对,还有当年有一个偷偷和妖相恋的凡人,您也包庇他们,不让大家管。但是他们结合得很难,那妖生孩子的时候,还是您护持的,那一家子说,您救了他们一家性命……
“还有我们……您最开始来战场的时候,我们还瞧不起您。您给我们下马威,之后几十年,我们都和您在一起。别人说您怎样没关系,我们兄弟,从来不说您一句不是……大伙儿真的很想您!”
玉将军说着抹眼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军营里待了一辈子,全家皆效忠王室,玉家如今活着的,只有他这几个在战场的,还有一个四处漂泊的妹妹。
事情一步步走到今天,太子和公主之间的矛盾,牵扯着他们玉家人的性命。
他绝口不提当年魔袭王都的事,只说无极之弃发生过的事。
声音沙哑,旧事重提,多些温暖。
于说垂眸看他,听他恳求:“殿下,您真的不在乎我们了吗?别人说您不在乎,我不相信,从来不相信。只要您亲口说您不在乎我们这些部下,不在乎无极之弃,不在乎这里的百姓……我才肯信。
“殿下,您真的不回头了吗?”
于说静静看他。
于说张口,说:“我……”
喉咙被风雪堵住,那话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她闭口,敛神片刻后再次张口:“我……”
——“我不在乎”,多简单的几个字,但她居然说不出口。
于说便忍不住自嘲笑,心想我真是喜欢折磨自己啊。她便不再提那话,只深深望着玉将军,说道:
“想结束战争,再多等几日。”
等魔穴封上,她自然会将魔修全部带走,一个也不留下。
玉将军则惊喜:“既然在乎我们,您为什么不肯留下呢?为什么要做魔族领袖,当他们的魔子,不肯当我们的公主殿下呢?是因为王都那事后,百姓们不相信您吗?那已经过去了,有太子殿下,有我玉家,只要您回头,您还可以当公主殿下!”
于说失笑。
当一个被关起来、再也不能见天地见日夜的被人遗忘的公主吗?
她抽手,向后退几步,声音漠寒了下来:“言尽于此,不必多说。我走了……”
玉将军瘦削的面孔抬起,苍白的、略有病容的脸上,一双眼睛寒潭一样深幽,神色复杂。
于说面色忽然一变,因她发现她动弹不得。
在她试图离开的这一刹那,四面八方的地形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化,整个战场的气息变化,将士的面容在一瞬间消失。这是定格之术,要趁她心神恍惚时定住她。
于说从这困住她的一息法术中脱困,睫毛重重一颤,看到四面八方向她飞来的锁链。这锁链泛着银光,含着威严之力,袭向她的手脚。
于说当空跃起,半空中却也有阵法等着她,浩然之力将她压下。
她纵身向东疾奔,东边有阵;向南,南方有阵;向西,向北……“咔擦”几声,锁链扣住了和阵法相斗、被反噬得头破血流的于说。
这锁链连接着无极之弃的地脉,从四面八方穿梭而来,扣住于说。于说一时间,竟然无法挣扎开这种力量。
她抬目冷然:“玉无龙,你算计我!”
玉将军本名玉无龙,上了战场后,除了他的上峰,没有人再这么叫。
于说看到玉无龙目光深幽地看着她,她挣扎锁链而无果,被拉扯着跌跪在地。她越是奋力挣扎,这锁链扣得越紧。
周围的魔修们看到后急忙赶来营救:“尊上!”
想援助的魔修们被阻拦,于说感觉到锁链之上对魔气的压制之力,隐隐有三重焚火的威力,顺着她的骨血向心脉攀沿,进入神识,焚烧她的魔力。
她登时痛得全身颤抖。
她抬眼,倏忽看到锁链四方,和玉将军一起向她走来的将士们。她认出了这是自己旧时的部下,她咬牙惨声:“原来是你们。”
玉将军在最前,带领着其他将军一同来见于说。玉将军有些愧疚地看她几眼,那些许愧疚之情,很快被军人的信仰压下。
他拱手:“玉无龙参见殿下。”
他身后跟着的将军们和他一起——
“李不思参见殿下。”
“郝刚参见殿下。”
“成英参见殿下。”
四个男人声音里带着悲怆沧桑:“……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