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才发出此言。
他对面的卢玄慎低着头,似在沉思,听了卢祁实的话也不发一言。
“相爷,”卢祁实忍不住问,“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颠倒黑白、哗众取宠吗?”
卢玄慎这才抬起头,看了卢祁实一眼。
“谁颠倒黑白?”他问。
卢祁实一愣,“自、自然是那个睢鹭,还有——”后面那个名字他没敢说出来。
卢玄慎笑了,带着讽刺。
“一心为皇上做事是对的,但,也不必因此自欺欺人。”
他轻声道:
“颠倒黑白的是你和我。”
所以,当她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逼迫他时,他心虚,他不敢,他不能让人们以为是陛下刻意针对睢鹭,他不能将她逼到绝路。
他只是想拔去猛兽的爪牙,却不是想逼她噬人。
所以他只能妥协,让她赢了这一局。
可是——赢了这一局之后呢?
*
乐安和睢鹭大闹吏部的消息,不止在闲人们之间传遍了。
在考校刚开始不久的时候,卢玄慎的消息,便送到了皇宫。
“什……么?”
李承平正与王铣谈话,听到卢玄慎派来的人,说是有有关乐安公主的事禀报,便立刻停下话头,让那人禀报。
却在听到其禀报后,愣怔着呢喃出这么一句。
“成何体统。”而他身边的帝师王铣,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王铣整衣正色,“虽然您跟乐安公主情谊深厚,但臣还是要说——乐安公主如此作为,是不将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啊!她当朝廷是什么?是任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的地方吗?不过是铨选晚了几日,便要大闹吏部,扰地一部官员不得安生,若是再发生别的什么不顺她心意的,岂不是要——翻了天?”
李承平看了看他的这位老师。
“先生,”他如此称呼这王铣,“您真的这样想吗?”
王铣心头一跳,但还是挺直了背,道:
“陛下,不是臣这不这样想,而是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让臣不得不这样想。”
李承平闭上了眼。
*
乐安也在闭着眼。
睢鹭那边忙着舌战群儒,从早到晚,除了中间喝了口水,连顿午饭都没吃上,而乐安除了开始时还盯着,后面看局面稳定了,便正大光明地在一边躲懒,耳朵里是嘈杂的嗡嗡声,不时还有睢鹭清亮有力的声音,如破云的雷霆一般,穿透那些嗡嗡声,传入她耳朵里。
但无论什么声音,都只是催她入眠的罢了。
而就在她闭着眼,半睡半醒的时候,身前的地板忽然震动。
“哎哟!”
一声夸张变调的痛呼,直接把打瞌睡的乐安给惊醒。
她睁开眼,下意识看向睢鹭那边。
嗯,很好,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看脸上表情,情况应该不坏,而睢鹭看上去也仍旧游刃有余的样子。
确定睢鹭那边没问题之后,乐安才看向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元凶。
于是,一眼就看到一张血淋淋的、正对着她的脸。
乐安:……!
见乐安看过去,那张血淋淋的脸登时激动地一颤抖,话声里满是哀怨:“公主,您、您这杌子怎么放过道里啊?!”
嗯?
乐安顺着那人的话,才看到他脚边,正立着一张被踢倒的小杌子,正是她方才饿时放茶点的,用完茶点后便也没有收回去,刚好挡住了一点过道,如果不注意的话,还真是会被绊倒,而现在这情形——
那杌子放那儿也挺久了都没绊倒人,或者说,谁看到她在这儿不得注意着点儿,自然便不会被她身边的杌子绊到。
但偏偏现在,就有这么个倒霉蛋。
“咳咳,”乐安不好意思地咳两声,“这位大人快快请起,没伤着吧,我这儿有上好的伤药。”
说着乐安便示意身后的侍卫把人搀起来,又让另一个侍卫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
这位大人一脸血的样子实在吓人,要不是听他抱怨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不像有事的样子,乐安都怕自个儿一个无心之失害了一条人命。
然而——
“不用不用,小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