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内侍,您猜的一点儿没错,本王就是来给公主道贺的,是今儿早晨听宗正寺的人说,公主要成婚,本王一听,顿时老怀甚慰,喜出望外,这天大的喜事,自然要登门道贺!登门道贺!”
说罢,立马朝着乐安一转,竟是躬身做了一个揖。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啊!”
这一番话和动作说完,王内侍和乐安的脸色还正常,可之前旁听了荣郡王耀武扬威全过程的侍女们,顿时脸色都有点难以言喻。
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也挺骇人听闻的。
王内侍脸色虽没太变,却也没忍住嘴角一撇。
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王内侍眼珠一转,又淡淡问道:“对了郡王,咱家听闻,您近日正着人四处寻找上好的虎鞭鹿茸?”
荣郡王一愣,正想摇头,然而看着王内侍的表情,不得不讪讪点头。
王内侍嘴角撇下的弧度更大,脸上的笑却更柔和:
“郡王,虽说理解您新得了美人,咱家这话可能有点儿不好听,但咱家还是得说。”
“这人呢,得有自知之明,是癞□□就得知道自个儿满身疙瘩,癞痢头就甭想充潘安,就是秤砣,还得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呢。”
“脸上没肉也甭打肿脸充胖子——脸它会疼。”
“您看您这都八十了,身子骨不比年轻人,虚不受补,那什么虎鞭鹿茸的一下去,就跟周岁小儿啃大饼似的——他受不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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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公主府时,为显老当益壮,荣郡王是徒步走着进来的。
出公主府时,公主府的门子没见着人,只看见一顶小轿,据说里头躺着的便是那位老当益壮的老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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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人一走,乐安便开始笑,一边笑一边给王内侍啪啪鼓掌。
“公公,您的嘴还是那么厉害。”
“还笑哪。快坐下歇歇。”
王内侍走到她身旁,搀着乐安坐下,随即叹了一口气。
“要是老奴不过来,都不知道,您这都被人欺负成这样儿了。他李元才算个什么东西,当年太/祖诸位兄弟里,最不成器的就属他,所以太/祖在时,他连个郡王封号都没捞着,还是您父亲登基后,敬着他辈分,才给他封了个郡王。”
“谁知道老了老了,他倒支棱起来了,还敢跑到您跟前撒尿!”想起方才听的那些话,王内侍便禁不住横眉倒竖。
乐安止住笑,摆摆手:“跳梁小丑罢了。”
随即又笑道:“况且,公公不是给我找回场子了吗?公公方才的样子可真威武。”
王内侍叹气摇头:“老奴威武个什么,老奴也就仗仗陛下的势罢了,可公主——”
他看乐安一眼,终究咽下了那句未说出口的——“您才是最有资格仗陛下的势的人”。
只道:“不过想必今日听了这圣旨,他也蹦跶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还是纳了个小姑娘便以为自个儿是个什么英雄,竟想爬到您头上来,耍长辈的威风。”
他摇摇头,随即又笑道:
“今日之后他就该明白了,圣上待您始终如亲母,这赐婚的规格,老奴可还从来没见过呢,当年太/祖最疼爱的幼女出降,驸马也是还没有官职,当时也不过赐了个六品散职——”
他看看从进来后便静静站在一旁的睢鹭,笑道:“这下,您这驸马升官儿的速度,可真是前无古人了。”
乐安笑笑,摇摇头。
随即好奇道:“公公,您怎么知道他来我跟前耍长辈威风了,您听到了?还是——”
乐安又看了睢鹭一眼。
见她目光看来,睢鹭朝她粲然一笑。
不知为何,乐安竟然觉得有些脸热。
她又把头扭过去,看向王内侍,同时心里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儿。
按理说内侍宣旨,那代表的是皇上,因此哪怕乐安是公主,也不用内侍自个儿来找她,而是因为由下人引着去正堂,再让下人去找她来去听旨——一般来说应该是这个流程。
然而方才,却是前脚下人来告诉乐安圣旨到,后脚王内侍便进了花厅,以至于乐安那位堂叔祖荣郡王硬生生被堵在了花厅里。
而接下来王内侍只跟乐安寒暄,完全不搭理荣郡王的表现,则更是不寻常。
虽然王内侍资历身份摆在那儿,平日也不惧怕荣郡王,甚至还颇瞧不起他,但当面就那般给人没脸——这绝不是王内侍这个历经风雨的老宫人的作风。
当时乐安便有些预感,于是宣完旨后,便没有打扰,任由王内侍发挥。
王内侍果然没让她失望。
那番损到家的话,叫她憋笑憋地肚子疼,却也更确定,王内侍知道了什么。
毕竟他那些话,简直就像是蹲了墙角,听到了乐安跟荣郡王之前的对话,然后又专门回敬了那一番话给乐安出气似的。
王内侍当然不会听墙角,倒是跟在王内侍后头一块儿进了花厅的睢鹭,很有些前科。
再加上王内侍刚刚的话,乐安琢磨琢磨,便觉得自个儿似乎摸到了真相。
而真相也的确跟乐安猜的差不多。
王内侍到时,本来的确是要直接去正堂,再让下人去请乐安来听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