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她如他母亲所希望的那样,别管什么政事朝堂,只需要和他在一起,每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像其他肆意妄为的公主们那般,只做一个公主。
于是渐渐地,他默认了母亲对她的挑剔。
于是渐渐地,他在朝政上也常常与她对着干。
他想让她放下一切,只和他在一切。
可是,她没有放下一切。
她放弃了他。
他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
他当时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
他甚至总以为,她总会有一天忍不住,跑回来,对他说:“我们和好吧。”
可是她没有。
她说不要他,就不要他,转身走得那样决绝,只有他还留在原地。
然后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回忆过去,回想他们究竟是为何才走到这一步。
甚至今日,来之前,他都还在抱着可笑的希望,希望她今日突然能回心转意。
可是……
「你从来不信我」
「这里没有无干人等,若有——也是你」
「我们已经和离了,从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自安好。齐大人,你听清楚了吗?」
多决绝,多狠毒啊。
仿佛一片片闪着寒光的利刃,片片扎在他心口。
于是仅存的那一点可笑的、天真的奢望,终于是破灭了。
听到那些话时,他的一切都静止了,语言、动作、身躯,甚至连眼神,都如秋霜过后,骤然失去色彩、失去生机的原上枯草,眉睫都落满了白霜。
可是,怪谁呢?
怪她太狠太决绝吗?
似乎不是。
起码不全是。
于是他想啊想,似乎在终于发现,他们之间的症结在哪里。
因为他从来不了解她。
因为他从来不相信她。
因为他总是自以为是地用自己以为好的方式对待她。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
可是,现在,如今,还来得及吗?
然而,不管来不来得及,他都不会放弃。
于是,直到许久许久之后,直到乐安从往事里挣脱,又用那种决绝又无情的眼神看着他,齐庸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臻臻,我走不出去。”
他的声音干涩,又荒腔走板,仿佛尘土里放置许久未调弦的琴。
是乐安从未听过的声音。
乐安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齐庸言也看着她。
似乎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错了,我做了很多错的事。所以你离开我,是我活该,可是臻臻——”
“我走不出去。”
“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潇洒地想走就走。”
“我知道,你走远了,可我还在原地。”
“我也曾想走出去,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总是忍不住想以前,总是想若回到从前多好……”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他渐渐闭上了眼睛,他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液体闪过,但终究,为了保留那一丝丝自尊,他没有任它落下。
他只是说:
“臻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声音细小,微弱,仿佛水中的蒲苇,风中的烛火,在水流中,在风雨中,苦苦支撑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倾倒,下一刻就会熄灭,而这压倒他的,熄灭他的,只需要乐安一句话。
可也只需要乐安一句话,蒲苇就能变成乔木,烛火也能变成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