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看向那个少年。
却只见,少年根本没看他,而是两眼含笑,温柔地看着他身旁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笑着,笑地得意洋洋,无比刺眼,笑地仿佛在嘲讽他这个手下败将。
可她,凭什么笑?
凭她不需涂脂抹粉便白皙细腻的脸颊?凭她不需束腰便婀娜多姿的身躯?凭她不需费心追求,不需强取豪夺,便可让睢鹭那样的人主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凭什么!
她也配!
他双目赤红,瞪着那个女人,妒意恨意鄙视交织,愤极恨极,只觉得她便是他此生仇雠,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然而,眼前的女人不是一捏就死的普通女人,而是乐安公主。
于是他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嫉恨。
“呵,不过一个玩物罢了,公主想要便要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公主犯得着为此血口喷人,污我清白?甚至质疑朝廷科举不公?”
说着,他便又抬起了头,脖子梗地直直地,目光直接甚至带点轻蔑和怜悯地看着乐安,仿佛她是什么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乡村愚妇。
而他这么一说,卢谯也反应过来。
可不是!
虽说卢嗣卿对她不敬,卢家理亏在先,但就算捅到皇上那里,也顶多治卢嗣卿一个不敬皇室之罪,而卢嗣卿是卢家子,皇上不可能不给卢家面子,到时,顶多像前阵子罚南康公主一样,罚个闭门思过或几个月俸禄,而那对卢嗣卿对卢家,根本都不痛不痒。
可乐安公主偏偏扯什么卢嗣卿考不上探花,还要皇上彻查科考?这不借题发挥、胡搅蛮缠么!再看看她身边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人——
卢谯登时觉得伤眼睛。
作为顶顶的风流人儿,卢谯自然知道这个睢鹭,也知道侄儿卢嗣卿最近对这人上心地紧,很是给他找了些麻烦,前几天还把人给“请”来了卢家,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逃了出去,居然还攀附上了乐安公主。
可不管怎样,看眼前这架势,这乐安公主莫不是听了这睢鹭的谗言,准备拿卢嗣卿开刀,好给新收的情郎出气?
啧啧。
卢谯蔑叹一声。
女人哪,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整天就会争风吃醋。
哪怕是传闻中的乐安公主,也不过如此。
卢谯突然想起,以前与兄长闲聊时,兄长曾十分感慨地说,乐安公主此人不简单,还叫他遇上了一定要小心,他那时不以为意,兄长还说他,可如今看来——精明了一辈子的兄长也有看错眼的时候。
眼前这个为个没了骨头的小白脸,便肆意妄为,胡搅蛮缠的女人,哪里值得他高看一眼了?
哪怕是他这样被兄长念叨着不成器的浪荡子,都知道美人可以玩儿,可以华衣美服相赠,可以写诗写文吟诵,但不能真把个玩物当回事儿,更不能为了个玩物,真动了心,动了情,为此跟自己地位相当的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名士之间互赠美人也是一桩佳话嘛。
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节,卢谯也不怕了,眼神示意卢嗣卿后,便双手负后,看看睢鹭,又看看乐安,才悠悠然道:
“公主,嗣卿对您不敬,这是他的不对,就算捅到皇上那里,该怎么罚怎么罚,卢家绝无二话,但除此之外——”
他瞄了睢鹭一眼。
“子虚乌有的罪名,卢家和嗣卿可不认。”
“哦?”一直安静看着卢家叔侄俩表演的乐安,此时才终于出了一声。
“子虚乌有的罪名——你指什么?”
卢谯轻笑。
还给他装。
“自然是指,您只为个人仇怨便擅自给嗣卿定的罪。”
“私囚他人奴仆,甚至科考舞弊……公主,这可不兴乱说哪。”他又说了遍这句话,只是这次,却有底气多了。
“不知道您听这位睢小友说了什么,小侄之前的确与这位睢小友之间有些误会,但既然如今,这位小友——”他咳了下,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既然……这位小友已经是您的人,那我卢家自然也不会跟公主过不去,是以,还望公主,也给卢家个面子,将此事揭过,对大家都好。”
他看着乐安,须眉洁白的模样,很有些智者的样子。
“公主,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干下悔之莫及的糊涂事啊!”
乐安公主再怎么受皇宠,也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卢家敬她,可却也绝不怕她,而只要这位乐安公主还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这一点,仔细想想,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
乐安笑了。
她看向睢鹭。
“最后这段话,你听懂没?”
睢鹭眨眨眼。
“好像听懂了。”
“哦,那你说说。”
睢鹭:“这位大人的意思,卢公子跟臣之间只是有些小误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卢家既往不咎,而公主,也要看在卢家的面子上,别跟卢家过不去。这样对公主,对卢家,都好。最重要的是,“他又眨了眨眼,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