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室内陡然一静。
冬梅姑姑顿时止住了哭声,伸手打了秋果一下,随即去看乐安脸色。
乐安朝她一笑。
“冬梅姑姑,你打她做什么。”
冬梅姑姑艰难地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秋果也讪讪地看向乐安:“公主……”
夏枝担忧地望着乐安。
春石再度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
乐安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用得着那么小心翼翼吗?我可没那么脆弱。”
“公主……”冬梅姑姑又难过地叫了一声。
乐安摆摆手,起身往外走,“都什么时候了,快走吧,我可不想留在寺里用斋饭,这儿的斋饭我吃不惯。”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呃,她前阵儿是不是还说过打牌最大来着?
算了,都大都大。
总之都比无干人等的几句闲言碎语大,为几句闲话耽搁了吃饭打牌,那才是罪过,罪过哪。
乐安一说赶着吃饭,春石便赶紧跑去吩咐,于是车驾很快就收拾好,在大慈恩寺庙门前宽敞的停车马处,四骑拉车的高头骏马,数十骑马护卫,加上镶金嵌玉,还绣着公主府徽记的马车,看上去很是威风漂亮——今日是以公主身份正式来给先皇后上香,因此出行规格便正式了一些。
而乐安的车驾这般显眼,自然早早就引得一群人关注,从乐安出了寺庙,左右一路俱是不绝于耳的万福见礼之声,有车马挨着乐安车驾的,都主动把车马挪到一边,让乐安先行。
只看此情此景,哪里会想到这些人中,会有人在背后用那样不堪的话来说她呢?
可反过来想,不管那些人背后怎么说,真在乐安面前,却又不敢露出半点不恭敬来。
想想也是有趣。
乐安倚着马车厢壁想着,许是今日想了太多,马车才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困倦,正阖上眼睛养神,马车忽地一停,乐安立马被震醒,还差点往前摔了个趔趄。
冬梅姑姑立马掀帘子,“杨二,怎么赶车的!”
车帘外,车夫杨二结结巴巴指着马车前。
“公、公主,路上突然冒出个人!”
杨二的声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道声音——
“敢问可是乐安公主车驾?”
仿佛珠碎玉裂,又好似雪落冰融,一字一字如滚珠落玉盘,清朗,清脆,带着少年人朗朗的朝气,带着少年人无畏的勇气,就这么大大咧咧,横冲直撞地,闯入乐安耳中。
乐安抬起头。
冬梅姑姑打起了车帘。
乐安向车帘外看。
只见大道正中,马车正前方,一个少年正正站在那里,少年身量很高,像一棵树,笔直挺拔,虽然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儒衫,衣角袖口还不知为何沾了许多泥土草叶,但却丝毫无损他的身姿,仅仅站在那里,便叫人忍不住仔细瞧。
乐安便下意识地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看有着那样一把好嗓子,又有着这样一副好身姿的人,该有着怎样一张脸。
却在还未看到脸时,便又听到那个声音响起。
“果然是……”少年似乎轻笑了一下,随即又朗声道,“在下睢鹭,宋州襄邑人士,唐突拦下公主车驾,有一事相求。”
……睢鹭?
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乐安陡然抬头,看向少年的脸。
却——
正午耀眼的日光下,少年正仰着头,坦坦荡荡地看向马车,因此乐安一眼就看清他整张脸,那是张年轻而俊秀的脸,轮廓锋利,眉眼秀致,虽肤色微黑,却并不太损其英俊。
再配上那嗓子,那身姿,端的是个翩翩美少年。
倒也算配得上叫那些贵女小姐们心心念念不忘许久。
——如果乐安没在前不久见过那个山精水魅似的少年的话。
若人间有绝色,以乐安所见,自然是那日水下那个少年,而不是眼前这个睢鹭。
耳闻已久、名动全城的美少年,竟然还不如那个黑漆漆吓她掉下水的鬼,乐安表示很失望。
她懒懒地又看那少年一眼。
“何事?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可知道,擅拦公主马车,也是有罪的哦。”
还顺势吓唬了一把。
谁叫他让她对美少年的幻想破灭了呢!
闻言,睢鹭少年黑白分明如水晶的双眼眨啊眨,隔得那么远,乐安都能看清他上下扇动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