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王突然止住了笑声。
他往外瞥了一眼,“啧”了一声,嫌弃道:“是哪只蠢猪在叫,聒噪。”
殷晗怒极:“不识好歹!”
鬼都王眼底尽是轻蔑,像是觉得无聊般,靠在椅背上歪了歪头,又密又长的睫毛抖了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就是不出去。
他们越要他滚出去,他越要在藏云宗的密阁里头遛弯儿,把这群正道的自尊碾在地上践踏。
他道:“叫我哥哥来跟我说喽。”
什么哥哥?
这魔头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殷晗看着这魔头把藏云宗的要地当成戏耍场所,已经气得想冲杀进去,而左尊使宋西临却很冷静地拦住了他,低声道:“稍安勿躁,他实力太强,切勿正面交锋。”
宋西临轻笑一声,扬声问道:“你哥哥又是谁?一只魔在藏云宗找哥哥,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对了,你们好像不知道我哥哥是谁呢。”少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轻一拍双手,唇角却挑起一丝极为阴险的笑来。
他说:“我哥哥,可是你们尊敬的君上,谢涔之呢。”
殷晗和宋西临面色同时一变。
包围密阁的那些弟子,乃是修仙界最勇猛的一支铁仞军,各个皆是训练有素的上阶修士,只为藏云宗世代宗主效力。
此刻他们也都一怔。
宋西临最先反应过来,为了不动摇军心,拔出了身后的剑,冷声说了句“妖言惑众”,剑随意动,已率先杀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大乱。
那鬼都王乃是化臻境的实力,只有谢涔之能与他一战,若是按照同阶修魔无敌的规律来说,谢涔之也未必能与全盛时的他抗衡。
只是他刚破出封印不久,体内仍有禁制,还极为虚弱,即使谢涔之没来,成百上千个铁仞军加上各大派掌门,也足以让他吃亏。
他狡猾得很,根本不是以真身过来的。
魔气凝聚的傀儡消散在宋西临剑下,少年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藏云宗的上空。
“好戏才刚刚开始……”
-
一场大乱之后,试剑大会停止举行。
其他门派的弟子被遣回了各自的宗门,那一日,藏云宗的护山大阵被奔涌而来的魔族击得极为脆弱,谢涔之的师尊道云仙尊出关,亲自修补封印,各大派掌门见道云仙尊亲自出山,皆放心不少。
当年便是藏云宗前宗主谢白昀,与道云仙尊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再结众仙门之力,这才彻底将鬼都王压在封印之下。
此外,道云仙尊,也是谢姮的师尊。
“你的道心动摇了。”道云仙尊抬手,掌心隔空放在谢涔之头顶,替他缓解心魔,语气凝重道:“你命中此劫,宜及早斩断。”
谢涔之侧颜惨白似雪,忍着疼抬眼,抿紧唇,“师尊。”
连师尊也这么认为么?
“谢姮是个好孩子,唯独命格扑朔迷离,纵使是为师和你父亲,也无法看清她的未来。”道云仙尊叹息道:“当年我见到她第一眼,便知她来历非比寻常,与你之间必有一场死劫。”
“为师本不欲收她为徒,但劫数非人力可避,冥冥之中早有天定,纵使为师不收她,将来你们也仍旧会有一场孽缘。”
“若欲避开劫数,也需你亲自挥剑断情,才可成就大道。”
“是斩是留,皆由你定。”
是斩是留,皆由他定。
可他是陵山君。
斩妖除魔杀伐决断的陵山君。
他又能怎么定呢?
阿姮从决定劫狱的时候起,便从未给他留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后来藏云宗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覆盖了绵延千里的东陵十三城,有人忘了添衣,临到发觉冷时,才惊觉平日这个时候,谢姮长老该提醒他们添衣了。
想起谢姮,很多人都沉默了。
今日,各大派商议决定,尽快处决谢姮。
谢姮被锁链反捆着双手,脚上也是冰冷的铁链。
她被人押送到斩刑台上,这是处决犯下大错弟子的地方。
她站在高台之上,头顶飘摇着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那些人都坐在上方,没有人听过她的解释,她曾喜欢的人也在那里,俯视着即将被处决的她。
谢姮抬头望着天。
雪下的好大啊。
她还记得当年那日,也是大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