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直不太能接受自己二次分化的腺体性别。
从象征着力量与领导者的alpha猝然转变成大众刻板印象中柔弱娇软的omega,羞耻感与错位感一直挥之不去。
平时不提这些还好,他可以自欺欺人,假装当omega和当alpha没有区别,一旦强迫他直面现实,他就
梦游般,他又翻过一页。
目录页上又多了一个钢笔画的,标题是omega的性格引导与塑造。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叶辞先翻到打的那页扫了一眼。
这页的内容大抵是些规劝性质的陈词滥调,什么omega的性格特质是温婉、细心、娴静之类,页码上方写着两个锋利俊逸的钢笔字。
别看。
叶辞又翻了一页。
下一页同样的位置也写着两个钢笔字。
还看。
像埋了个彩蛋。
叶辞的唇角一弯,被逗笑了。
除了这两页,目录中零星几个打的标题大多也是这种令叶辞烦躁得想撕书的迂腐画风。
霍听澜居然把要给他看的书提前筛了一遍,工作明明那么忙,还这样负责任
叶辞轻轻吁了口气。
那种心脏在肋骨后窝成小小一团的、又酸又暖的感觉再次涌现,连带着,鼻梁骨都隐隐发紧。
他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掐着过滤嘴熟稔地抿了一口。
抽掉了大半支烟后,他搓灭烟头,翻开打对钩的那些页,硬着头皮浏览起来。
做完心理建设,叶辞再回到书房已是半小时后。
办公桌旁,霍听澜专心致志伏案工作,一言不发。
反倒是叶辞,生怕霍听澜问他读书心得,眼睛笔直瞧着卷子,余光却虚虚把霍听澜框住,用全身心感受着霍听澜的动静。
僵持了一会儿,叶辞越来越不自在。
他感觉霍听澜正盯着他。
又是错觉?
叶辞僵硬地偏了偏头,目光闪烁,极快地觑向霍听澜。
霍听澜悠闲地单手撑着下巴,守株待兔般捕获住他的视线。
霍听澜真的在盯着他!
一瞬寂静后,叶辞受惊地收回目光,犹豫了下,又匆匆瞥了一眼。
霍听澜唇角噙着抹逗猫似的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不专心我脸上有字?
没,没字。叶辞嗖地垂下脑袋看题。
书看了吗?霍听澜确认道。
呃,唔叶辞应得含糊。
他是想看,也坚持读了几页,问题是那个科普读本太细致了,不仅有omega专属器官的详细描述,甚至还有剖面图以及永久标记的过程描述,他当惯了alpha,念初中时连生理卫生课都是与omega分开上的,也不像有些青春期alpha那样满脑子黄色废料,因此越读越脸红,成结腔体终身标记之类的字眼儿火辣辣地烙着视网膜他估计黄书也就这样儿了。
他没看完。
浪费了霍叔叔的良苦用心,他内疚又羞耻地把书塞进床头柜里了。
气氛尴尬,叶辞急于揭过话题,昧起良心撒了个小谎:看,看完了。
喔。霍听澜一哂,看穿了,却没拆穿。
他几乎能复原出这短短半小时中叶辞的心路历程。
少年期的小爱人也太纯情了。
纯情得让他发痛。
看来科普教育还是得等到以后亲力亲为。
对了,有件事想找你商量。霍听澜适可而止,转移话题,你知道,在名义上,我们结婚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母亲她有些着急
叶辞登时紧绷,眼睛瞪圆了,透着警惕。
成婚已有多久这种说辞
霍听澜的母亲着急
这是要催、催什么?!
叶辞:!
霍听澜一句话还没说完,叶辞的警惕已兀自转为瞳孔地震!
因为我们一直没举行婚礼,她打算简单办一桌家宴,霍、楚两家人聚一聚,吃个饭,也算是对双方长辈有个交待。霍听澜一边说话一边琢磨着叶辞的神态,忍了忍,没忍住,半是难以置信半是促狭地问,你刚才想到哪去了?
没,没想到哪。叶辞怕露馅,一口应下,家宴我,没问题。
成婚至今,霍听澜需要他进行的配合仅仅是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他自然不能拒绝。
叶辞答应得痛快,但霍氏是个大家族,家宴规模再小,算起来也有几十号人,再加上楚家二房这一支来赴宴的人筹备起来容不得丝毫马虎,怎么也得小半个月。
霍听澜沉吟片刻,道:这周末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做身正装,家宴上穿。
叶辞想想自己衣柜里那几件,运动服卫衣牛仔裤,确实没法赴宴,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周六,霍听澜带他去了一家手工定制的裁缝店,老字号,从爷爷传给孙子,自一九一三年建立至今,历经岁月动荡,仍驻守着一片静谧古旧的地盘。用作店面的二层小洋楼有百年历史,院门半隐于枝叶深茂的悬铃木后,不屑张扬,仅接待相熟的老客,有种旧贵族式固执的清高。
叶辞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在他以往的印象中,裁缝店是一种正被时代抛弃的事物,一般开在闹市里,给人改改衣服肥瘦,缝个纽扣拉链,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裁缝店。
他配合店主量过尺寸,陷在暄软的天鹅绒沙发里侧耳听身旁的对话,几乎要怀疑这是家黑店一米布料随随便便上万块,一套衣服的价格算下来够他跑一个月比赛。他像屁股底下被火苗燎着,坐立不安,想开口,又怕当众拂了霍听澜的面子。好不容易熬到店主暂时离开,他才逮到机会,为难地绞着手指,小声道:霍叔叔,不用这,这么贵的。
霍听澜立在沙发前,手闲适地抄着兜,闻言垂眸扫向他,口吻平静:我不觉得贵,那种料子很衬你。顿了顿,他语带歉然道:成婚一个多月,一直没想到带你出来添置些东西,已经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再推辞的话我会觉得你是在心里责怪我。
添置东西,这样亲昵的措辞在不知觉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叶辞到底年纪小,应付不来,唇瓣翕动了几下,只否认道:我没有责怪。
霍听澜揣摩他的态度:带你买几件衣服,你该不会还想把钱付给我吧。
叶辞没吭声,像是默认。
他最怕平白受人恩惠,这么贵的衣服,以他寄人篱下的心态当然不好意思拿。
霍听澜默然片刻,怕刺痛他的自尊,柔声调侃道:昨晚我没少给你讲题,难道我要问你收辅导费?